“就是這裏了!”涅美狄斯幾乎克製不住自己的激動,一頭亂糟糟的金發迎著荒原風飄舞著,就像暗淡的枯草。“這裏就是四葉草之野的末端,我幾乎可以感到我的目光已經越過紫衫峽穀,與千年前塞納瑞爾的精靈皇廷遙遙相望,多麼浪漫!”
“是的,老爺,恐怕我們已經離開恐潮城太遠了。”向導的聲線有點發顫,盡管已經刻意表現得鎮靜,但皺紋橫生的臉上仍然寫滿了蒼白。關於幽魂峽穀的傳說數也數不清,有些他從小聽到大,光想想就能讓人打心底發寒。“哀傷之野已經開始起荒原風了,實在不能再前進了,進去會……會有危險的。”
“回去?” 涅美狄斯針紮一樣挑起眉,他從皮扣裏抽出裝飾品一般精美的細劍,一隻手捏著晃動幾下。“什麼危險能夠阻止我?劍術和魔法是我的長項,一丁點兒困難,不足以阻擋我前進的步伐。”
涅美狄斯自視甚高,他是傳頌者德拉比最小的學生,年僅17歲,舉止優雅,才華橫溢,這俊美的青年在弗裏卡郡享有不錯的名聲,本身也是貴族之後,骨子裏保持著凱西貴族的傲氣。他像標槍一樣挺立在瑟瑟寒風中,穿著小牛皮短靴,黑絨線長褲,潔白的詩人長衫外裹著一件有些破舊的鬥篷,戴著一雙名貴的貂皮手套。涅美狄斯座下的駿馬不安躁動,但他卻從容不迫,一雙漂亮的碧綠色雙瞳仔細掃視著前方每一個細節和角落。
向導隻能閉嘴,他在這行幹了三十年,不想因為一個小失誤丟掉飯碗。“老爺,既然要繼續前進,就趕快吧。”等到荒原風完全成形,三個月之內肯定回不去了,向導真正擔心的是這個。
涅美狄斯不是剛愎自用,他為這次遠遊準備了整整一年,隻身離開家族以及生活了十五年的佛裏卡郡,乘船從督依斯港出發,曆經千辛萬苦,終於來到納芮斯,如今紫杉峽穀就在擺在麵前,他有理由堅持自己的執著。
縱馬來到一塊巨大的黑色岩石旁,詩人伸出修長的手指撫上石壁,心裏產生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共鳴,這種感覺是過去不曾有過的,他聽到岩石在哭泣、訴說。涅美狄斯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光的隧道,在過去的四葉草平原上,他看到了戰爭、殺戮,長劍揮起,帶起一抹溫熱的血珠,生命消逝。
“貪婪造就了戰爭,這是原罪。”涅美狄斯從鞍囊裏翻出精裝版的《大預言》,蒼白的手指翻動焦黃的書頁,帶著朝聖的表情吟出上麵的句子。“因此,所以才引來了罰……”
“絕望的眼睛裏映入紫色的霞光,審判漸漸平息,但山川平移,森林焚毀,大地分成了兩半,新的海洋誕生了,這是埃拉達絲,諸神的詛咒……沒有人知道,真正的亂才剛剛開始,‘它沒有開始,不曾想過結束’這是用來描述攪亂大地的戰爭……人類與人類之間,人類與異族之間,異族與異族之間,這曠日持久混亂最後將毀滅每一個人。”
向導更加緊張了,涅美狄斯在他麵前公然宣讀教會所指定的禁書,這貴族老爺變成了魔鬼的化身,青年原本俊美的臉在他看來竟然也有些猙獰了。
“老爺……再不進峽穀就沒時間了,天色暗下來,荒原上會起大風。”僅存的職業道德督促他提醒了一聲,聲音戰戰兢兢,即使在如此冷的天氣下他仍舊出了一身汗。
詩人回過神來,思維在腦海深處徘徊了一圈,仿佛在回味。他輕輕頷首,策馬向峽穀中踱去。向導心驚膽戰,但卻不得不咬緊牙關跟上。
峽穀得路曲曲折折,一點都不如想象中好走,陰暗的地方隱藏著坑窪,不小心就會馬失前蹄。向導的馬喘著氣,鼻孔裏向外噴著白霧;涅美狄斯皺了皺眉頭,他那匹不錯的馬也漸漸顯出疲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