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追魂奪魄針。”東方威揚心神一蕩,整個人立刻僵化起來。就在這時,卻有人走進了鬆林,低聲叫道:“前輩快運氣護住心脈,待貧僧助閣下逼出毒來。”
東方威揚見是苦海師徒,頓覺顏麵掃地,一時羞愧難當,反而激起了傲氣,於是擺了擺手,傲然問道:“老夫一生追求完美,探索極限,這難道錯了嗎?”
苦海忙喧了聲佛號,反問道:“貧僧敢問前輩,以為大江壯美否?”東方威揚不明其意,苦笑道:“千裏大江,氣勢磅礴,觀之壯懷激烈。”苦海又問道:“然其歸於何方?”
東方威揚聞言一凜,整個身子突然顫抖起來,隨即黯然道:“汪洋大海。”他言訖,似有所悟地閉上了雙眼。苦海歎了口氣,再問道:“然大海又何以成?”東方威揚麵如死灰,喃喃道:“由千流百川彙聚而成。”苦海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淡淡道:“飲水思源。敢問前輩,這千流百川又源於何處?”
東方威揚恍然大悟,不由頓足長歎。當他再次合上雙目時,眼角處已顯濕潤。過得片刻,他方才歎道:“大師不必再說了。”旋即舉頭仰望著星空,又淒然笑道:“想我東方威揚,一生自負,從不肯輸於人前。可到頭來,卻始終悟不透這心中有源方為緣的道理。這一生的追求,卻是徒有其表。可悲,可笑啊!”他笑罷,又感慨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唉!還望大師能給老夫留個清名,某餘願足矣,不甚感激。”隻見黑血不斷由東方威揚七竅中溢出,顯然已是毒氣攻心。他略顯遺憾地淡淡一笑,就此盎然而逝。
苦海搖頭歎道:“千百門法,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前輩這又是何苦呢?既已領悟到源既是緣的道理,就應該好生活著。”苦海盤膝默誦了一段《往生咒》,然後與江永清就地掩埋了東方威揚,又於墓旁一塊岩石上刻了“心源不竭”四個大字,算是有了墓誌銘。
江永清呆呆地看著墳堆,心中又是慶幸,又是感慨。若不是聽從師父之言,未起貪念,那死的就將是自己了。同時,他也為東方威揚深感惋惜,腦海裏一時混沌難開,有些沮喪地道:“師父,咱們追了上百裏路,卻連一個人影也沒見到。難不成是東方前輩故意引咱們來此,然後借口幫忙照看小月他們,其實醉翁之意不在酒?甚至在汴京時,他要咱們分散走,也是存有……”
苦海知他心意,於是搖頭打斷道:“人已作古,萬事皆休。是非恩怨,具為塵土。你又何必刨根問底,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呢?要知道,有時候明白未必是好事,糊塗也未必是壞事。既然咱們已默應前輩,就要謹遵恪守才是。切記,切記。”
江永清暗忖道:“也許師父說的對,人世間的是是非非本就沒一個界定。就像東方威揚的高傲,注定了他既不願開口去借,又不能出手搶奪,更不會暗地來偷,所以才落了這麼個結果。自己又何必在他死後,還要編排人家一番呢!”他想通此節後,也就不再多言了。
隻可惜這位天縱奇才,隻因一念之差,就落得飲恨而終。苦海師徒守信承諾,對東方威揚之死終生未吐一言,從而成就了他千古奇俠的不休之名。
苦海拾起琵琶,打開口子看見裏麵有隻木盒,嵌在琵琶裏渾然一體,到也不易發現。江永清見狀道:“師父小心,隻怕還有機關。”苦海拍了拍盒子,發現並無異樣,於是將木盒摳了出來。隻見那木盒八分長,六分寬,厚約三分,色澤暗紅,顯然與“鳳語”琵琶是同一種材料。他打開木盒一看,隻見裏麵放著本黃皮書卷,上印《三華心經》幾個字,卻不是原來認為的《太華心經》。
江永清奇道:“師父,難道世上並無《太華心經》,都是大夥臆想出來的?”苦海看著中梵兩文雙注的書名,淡淡道:“三華即是太華三峰,亦指三聖,也有著三人合著之意。”他隨手翻開一頁,果見裏麵圖文並茂,蠅頭小楷甚是工整。可見維摩達的中文功底之深,幾近國人手書。
苦海隻瞟了兩眼,又把書放入木盒,嚴肅地道:“你聽好了,凡我弟子及其後人,永世不得翻閱此書。否則,自毀雙目,逐出師門。”江永清見苦海說得慎重,知道師父是怕書上記載的武功太過霸道,難以駕馭,容易讓人產生心魔,從而危害武林,是以不讓後人學習,當即慎重發誓,不敢有絲毫違背。
兩人悄然走進小廟,也不去驚擾別人,自行找了塊地方禪坐,一宿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