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隱娘不擅騎馬,徒步行了五六裏路,才來到商水城裏。她先到集市買好了菜,然後找了家綢布莊,準備購置些布匹,給王懷誌等人做新衣裳。樂隱娘選了好一陣,終於挑中一匹絳紫色緞子,一匹藏青呢子和一匹白色棉布,於是問掌櫃價錢道:“掌櫃的,這三匹布怎麼賣?”
那掌櫃的尖嘴猴腮,目光炯炯,大約五十開外,一看便是個精明的商人。他見樂隱娘土頭土臉,便麵露輕慢之色,訛詐道:“這絳紫色的緞子乃上等蘇綢,一匹要十兩紋銀,這藏青的呢子花紋精美,乃是地地道道的蜀繡,十五兩紋銀一匹。這棉布乃泰州木棉,五兩紋銀一匹。姑娘可看好了,一共是三十兩紋銀。”
樂隱娘拿著絳紫色的緞子笑道:“這種緞子摸上去根本不夠柔滑,彈性也一般,能算是上等蘇綢?”她接著又拿起藏青色的呢子,拉開一截說道:“你看看,這種簡單的什錦花紋,哪裏的繡工都能針織,還用得著蜀繡嗎?還有這種棉布,又粗糙又不夠白細,一看就是贛南的棉花,你卻說是泰州木棉?掌櫃的,做生意可得憑良心。你悶頭就想欺詐,跟明搶有什麼區別。”
那掌櫃的聞言心驚,再仔細一打量樂隱娘,這才發現此女氣質高雅,膚若凝脂,絕非普通的鄉下婦女。有了這番認識,他才發現樂隱娘穿的粗布麻衣後,裹著件錦紅呢裳,麵料十分光鮮。樂隱娘為了掩人耳目,所以外麵套了件農家粗衣,頭頂裹著塊毛巾,乍一看土頭土臉,若非仔細打量,很難發現她的絕世嬌容。
知道遇上行家,掌櫃的不敢再欺騙,滿臉堆笑道:“哎呀!這位大嫂感情是行家裏手,眼光著實厲害。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失敬,失敬。”他他不知樂隱娘是姑娘,還是有夫之婦,隻好尊稱一聲大嫂。
樂隱娘冷笑道:“那你怎麼說?”掌櫃的眼珠子骨碌一轉,回道:“那這樣吧!小的給您一個對開,各折一半如何?”樂隱娘依舊冷笑道:“汴京城裏的錦繡莊,乃當朝宰相侄女婿所開,做的都是達官貴人的生意。真正的蘇綢蜀繡在他店裏,也不過二十五兩銀子左右。象你這種小店,這等貨色,也敢要十五兩銀子?”
那掌櫃的滿頭冷汗,知道來者不但識貨,而且還是大地方的主顧,當下收起所有的輕慢之心,點頭哈腰道:“您是王母娘娘下凡,小的蒙誰也不敢蒙您呐!您要是還嫌貴,我看這麼著吧!就十二兩銀子,三匹布您統統拿去。”
樂隱娘格格一笑,伸出一根指頭道:“多一分也不要。”那掌櫃的不由暗暗叫苦道:“今日不知招了那門子晦氣,遇上這麼個油米不進的主。”於是麵露難色道:“您這價格小店可要虧本了,再舔三兩成麼?”樂隱娘又伸出一根指頭道:“一兩。”
掌櫃的伸出兩根指頭道:“我的姑奶奶,二兩總成了吧?”樂隱娘搖搖頭,伸出五根指頭道:“再加五錢。”掌櫃的皺起眉頭,沉默半晌,終於咬咬牙道:“現在外麵兵荒馬亂的,這年頭做生意也不容易。大嫂今日乃小店頭客,這筆生意怎麼著也得做。好,十一兩五錢銀子,成交。”
樂隱娘笑道:“還得送我五色針線。”掌櫃的苦著張猴臉,隻得歎息了一聲,無奈地點了點頭道:“成,今個為了嫂子這筆生意,小的豁出去了,賠本也賣給您。”
待物帳兩清,樂隱娘抱著布匹笑道:“你因該還賺三錢銀子。”她笑眯眯地轉身而去,那掌櫃的卻徒自搖頭,喃喃自語道:“你到是算得夠精,其實我賺了四錢銀子,不過還是太少了點。”
樂隱娘興高采烈地出了城,徒步返回小村莊。當她繞過一座丘陵,來到一片白樺林旁時,隱隱聽見林子裏有人在呻吟,於是四處瞧了瞧,卻不見人影,心下頓時好生納悶。樂隱娘正準備離開,誰知才走得兩步,又聽見了呻吟聲。她這次聽得分明,於是朝林子裏喊道:“有人嗎?有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