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青青,江麵澄淨的如同鏡麵一般,倒映著浩渺天空淡然的流雲,倒映著江邊青木的枝椏和些許人家臨江而建的黑瓦白牆。正是秋日,氣候尚暖,風輕過時帶著一絲絲的涼意,拂過身體時讓人感覺分外的舒適。
靜謐,是這裏唯一浮動著的氣息。
在這裏一切都好像靜止不動一般,清隱幽靜,好似連時間的流速在經過這裏的時候都漸漸的放緩,像是怕驚擾了什麼一般,隻剩下木槳劃過水麵時潺潺的輕響還有石橋邊一下一下敲洗衣服的響音。
如鏡的水麵上隻有一艘小小的烏篷船從遠處駛來,穿著蓑衣的老翁五指扣著木槳,搖著搖著就近了石橋邊,此時一個看起來六七歲的小姑娘正坐在靠近石橋的青石板上洗著看起來比她還大的衣服。
那小姑娘梳著羊角辮,生的白淨,小臉粉嘟嘟的,又有一雙靈動的大眼睛,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遠遠看著就像是一個白裏透紅的糯米團子,一看著就特別招人疼。
那蓑衣老翁駕著烏篷還沒等靠近就看見那小小的一團正費力的擰著大大的衣裳,看起來可愛的好笑,隨即也真的就笑出了聲,遠遠的喊了聲阿鈴,聲音渾厚有力,帶著些許的親昵。
那叫阿鈴的小姑娘聽見有人叫她,立即抬起了頭,一看船上的人就笑了起來,開心的衝對方揮了揮手,脆生生的喊了聲“孟爺爺”。
孟爺爺駕著小船漸漸的靠了岸,下了船一邊將船繩係到了橋下,一邊笑著問道:“又幫你外婆出來洗衣服呢?”
阿鈴乖巧的點了點頭。
“阿鈴真懂事,來來,爺爺來幫你擰。”孟爺爺係好了船,就坐到了阿鈴的身邊,幫她把已經洗好的衣服都擰幹淨了。
阿鈴知道自己年紀小,力氣也小,也就沒和孟爺爺客氣,說了聲謝謝爺爺就把盆裏的衣服遞了過去。
孟爺爺把衣服擰好了,就拿起了木盆,牽著阿鈴的手打算把她送回家。青石板路蜿蜿蜒蜒,阿鈴每走一步手腕上的銀鈴就會響起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音,在略顯寂靜的街道上顯得說不出的好聽悅耳。小鎮的街上行人甚少,見到的也都是認識的街坊,每每相遇,阿鈴都會乖巧的叫人,孟爺爺也笑著點頭打著招呼。
還沒等走進家門口,遠遠的阿鈴就看見外婆坐在家門口縫補著衣服,時不時的就往從石橋那裏回來的路看看,一看就是不放心了才坐在門口等她呢。
“外婆!”阿鈴看見外婆,興奮的叫了起來,直接蹦躂著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因為聽見她的聲音而站起身來的外婆。
“阿鈴,怎麼能讓孟爺爺給你拿著木盆。”外婆雖然嘴上斥責著阿鈴,可是手上卻疼愛的摸著她的發頂,臉上的表情也看的出她並沒有真的想要訓這個小寶貝疙瘩,隻是直接從孟爺爺的手裏接過了洗衣盆,難為情道:“不好意思啊,老孟,又麻煩你幫阿鈴洗衣服還給她送了回來,真是太感謝了,進來坐坐喝杯茶吧。”
孟爺爺豪爽的笑了笑道:“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就是舉手之勞,再說你們家阿鈴那麼可愛,我這麼大歲數也沒見過比阿鈴更招人疼的孩子了,不為她做點什麼都覺得渾身好像哪裏不舒服一樣,哈哈。茶就放下次吧,天色有點晚了,家裏老太婆還在等著我呢。”說著孟爺爺就打算走了,阿鈴笑著跟孟爺爺說了再見,就被外婆領進門了。
外婆把洗衣盆放在了院子裏的石桌上,坐在了石凳上,把阿鈴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語重心長道:“阿鈴,外婆跟你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偷偷跑去水邊洗衣服,你年紀還小,衣服對你來說太重了,多危險。”
“可是外婆一個人帶著我好辛苦,我想要幫外婆做點事。”阿鈴眨著大眼睛看向外婆,帶著些小心翼翼的委屈。
外婆一聽就笑了,雖然眼角帶著深刻的皺紋,但是這一笑別提顯得有多麼年輕,滿臉都帶著幸福。“我們阿鈴真是個孝順的孩子,外婆一直都知道你是老天爺給我的恩賜。”外婆疼惜的拍打著阿鈴的後背,又接著說道:“可是小孩子就應該天天玩耍,這些家務都不用你去做,外婆就希望我們阿鈴能天天快快樂樂的,等外婆老了,阿鈴長大了,再幫外婆做家務也不遲嘛,對不對?”
阿鈴想了想,似是接受了外婆的說法,點了點頭。
外婆看起來更加高興了,想著天色也快暗下來了,阿鈴肯定餓了,趕忙去廚房做起菜來,準備的都是阿鈴喜歡的菜,鍋子裏地熱氣蒸騰的飄起來,外婆一邊哼著歌謠一邊炒著鍋子裏地青菜,阿鈴就乖乖地趴在灶台上眼巴巴的看著外婆做菜,時不時的幫著外婆往爐灶底下扔兩根小柴。
吃過晚飯,外婆就抱著阿鈴坐在院子裏看星星,點著天空上的星星告訴她哪個是嵐淵星哪個鈴仙星,說著外婆就給她講起了嵐淵帝君與鈴仙輪回六世相愛卻被上天拆散,世世不得善終的故事。聽罷,阿鈴心裏莫名有些難受,總覺得這個故事好傷感,聲音帶著些低落的問起:“外婆,我不明白,他們明明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呢,為什麼上天不能給他們一個好結局呢?”
外婆看著懷裏的小姑娘一臉難受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的一聲笑了出來,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子,笑著問道:“這隻是個傳說而已,也有人說他們最後在一起了,再說了小孩子丫丫的,你知道什麼叫相愛嗎?”
“當然知道啦!”阿鈴斬釘截鐵的說道,“相愛就是……相愛…就是……”阿鈴似乎是一時找不到如何解釋愛情的詞彙,有些著急,那嚴肅的小模樣更是逗的外婆笑的合不攏嘴。阿鈴看著大笑著的外婆,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沮喪,但看到外婆這麼開心也不想繼續糾纏這個問題,隻是她心裏有種隱約的感覺,她確實是知道的,可是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對於很多事物的認知變得模糊起來。這並不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了,每當這時,阿鈴就會感覺到一種奇異的違和感,可是她卻想不明白這是為什麼。無論她如何努力回憶,努力去想,一直以來都沒能有一個答案。
笑夠了的外婆把阿鈴抱在腿上,慢慢地搖晃著,繼續指著天上星星教阿鈴認識它們的名字,訴說著它們背後流傳千年的故事。說著說著外婆就發現懷裏的寶貝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外婆覺得有些好笑,隨即溫柔的把阿鈴抱回了屋子放在床上,輕輕給她換了衣服,蓋上了被子,看著阿鈴稚氣的睡顏,疼愛的給她掖了掖被角。
第二天一大早,阿鈴就被外婆從被窩裏拖了出來,說是鄰居家的文方來找她玩了。
文方家是這水鄉小鎮上少有的大戶,聽說祖輩還是做官的,那大宅子門口還掛著一副上書“文府”的匾額。隻是官蔭子孫的時代早已過去,現下是實業為大的時候,再說這世道做官又怎樣,還不是照樣給洋人們點頭哈腰的,於是他們家就做起了茶莊生意,後來竟是越做越大,成為此地富甲一方的大戶。
文方是文家的長孫,倒是和阿鈴一般大,年有七,雖說也算是少爺級別的人物,可是一點少爺的樣子和自覺也沒有,和阿鈴從小一起長大,兩人也算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的典型了。文方生的好看,唇紅齒白,因著總和阿鈴玩在一處,鎮裏的大人們都玩笑著說這對小童肯定是菩薩跟前金童玉女的轉世,不然怎麼會生的如此找人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