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井邊的時候,已經有個穿著一身青布棉衣的少年正在井邊打水,旁邊的兩個木桶已經裝了一大半井水,還微微飄著白霧,嚴寒冬日,少年的臉上竟然還冒出了汗珠。聽到腳步聲,少年抬起頭來,白梨這才看清他的相貌,大概十六七歲的模樣,身材高壯,皮膚黝黑,濃眉大眼,寬鼻闊嘴,嘴唇微厚,一看就是一個實誠的憨厚少年。
看到二人,他眼睛一亮,咧嘴一笑,“林家妹子,你也來挑水,不對,顧大嬸怎麼讓你來挑水,你哪有力氣?”
“張三哥,這是住在巷子尾的白家阿梨妹妹,她來幫我抬水”林秀解釋。
“阿梨妹妹,這是西街巷子口張家三哥!”西街巷子口是雙井巷最靠近集市的一條小胡同,這一片被統一稱為雙井巷,西街巷子口的張家,不是張屠戶家吧,張屠戶家好像聽說是有三個兒子,那這位就是張家老三了。
“張三哥”
“白家妹子”
二人異口同聲,張三哥憨厚的摸了摸腦袋,才不確定的道:“林家妹子,不如我幫你把水挑回家吧”似乎怕林秀不同意,又問白梨,“白家妹子,你說呢,你們這樣一桶一桶的抬,什麼時候才能把缸裝滿?”又抬頭望了望天,“這日頭也快下山了,會越來越冷的,地也會上凍的,就更難走了”
說完略有些忐忑的看了看林秀,似乎怕被她拒絕,其實這個時代雖說男女大防,但在小戶人家,如這種幫著挑一缸水的事情,大家似乎也能接受,並不會認為就是什麼私相授受。
林秀可能是擔心母親,並沒有多做拒絕,隻道“那就麻煩張三哥了,不會耽誤你的功夫吧!”
“沒事,我家每天都要殺豬,幾口缸都有水,並不急等著用,我幫你挑完,再挑是一樣的,”似乎還怕林秀不放心,又補了一句,“我力氣大,挑水很快的”話還沒說完,就將本來已經打滿大半桶的水裝滿了,挑起來就迅速的往林秀家去,“我先把這一擔送去你家,你們把空木桶抬回家吧!”
林秀和白梨最後還是抬著滿滿一桶水回到林秀家了,把白梨累的,晚上睡覺還在叫著膀子疼,“該!”白杏不滿,“在家都不要你去挑水,竟然跑到別人家幫著往家抬水,今天要不是恰好讓你們遇到那個張家老三,你再多抬幾趟,你這膀子就別想要了。”
“村中也有好多我們這麼大的女孩挑水,也沒見她們怎麼樣啊,怎麼我就抬了趟水,就這麼難受呢?”白梨不解。
“村中女孩那是挑慣了,一開始誰像你們似的,一抬就滿滿一桶,都是先從小半桶開始慢慢往上加,叫什麼循什麼進的。”
“循序漸進。”
“就你明白,再說了,村裏有好幾口井,每家離井邊距離都不遠,哪像這裏,唉,城裏處處都好,就這用水實在不方便,咱家就爹一個壯勞力,每天隻去打水就很是累人。”
“城裏又不是處處都這樣,等我們有錢了,買一個帶水井的院子就行了。”
“你說的倒是輕鬆,錢哪有那麼好掙,馬上就冬至了,回村還要給爺奶的養老錢一年二兩銀子。”白杏說的咬牙切齒的,顯然對這一年二兩銀子的養老錢很是不滿。
其實白梨也不滿,她的那一對爺奶有好事的時候從來不想著大房一家,需要交銀子的時候不但一分不能少,有時候還會額外分派。就比如分家這件事,老白家從白梨爺爺的爺爺那輩就創下了在五河村來看不算小的家業,共置下上等良田二十畝,旱地二十四畝,這份家業一直守到白梨的爺爺白石頭這輩才開始縮水,原因就是白梨的二叔是個讀書人,讀書最費的是什麼,不是腦子,是銀子,白花花的銀子,先生的束修,筆墨紙硯,哪一樣不要錢,這麼費錢,沒錢交束修怎麼辦,賣田地唄,旱地不值錢,沒賣,那上等良田一共賣出去九畝,幾乎去掉一半。
費了這老大勁,要是真供出個進士舉人也劃算了,可是她那個二叔,考了十幾年,別說舉人了,連個童生試都沒過,終於在前幾年,二叔的第二個兒子落地之時,他宣布不考了,到鎮上的鄭大戶家去做賬房,一月二兩銀子的工錢。就這樣,今年爺奶宣布分家時候,大房,二房,爺奶帶著小姑,還有未成家的三叔共算是四房人,十一畝上等水田不夠分,說什麼大房是老大,應該照顧下麵的弟妹,就少分一畝吧,得了兩畝水田,二十四畝旱地,說留四畝給小姑做陪嫁,其餘分成四份,一家五畝。爺奶帶著小姑和三叔住。大房和二房一年交二兩銀子的養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