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1 / 3)

“‘那如果不是沒問題,你會對她怎麼樣?’我問他。我的話是擔心而不是責問。

“他抬起灰白的眼睛冷冰冰地看著我,說:‘你一向照顧她,路易,你和她談談。’他又說:‘過去一切都完美無缺,現在卻是這個樣子,真是大可不必。’

“我決定讓她來見我,於是她就來了。那是一天傍晚,我剛剛醒來,屋裏很暗,我看到她站在落地長窗前,穿著一件泡泡袖衣服,腰裏係著一根粉色帶子,眼望著下麵皇家大街傍晚高峰時間的車水馬龍。我知道萊斯特在自己的房間裏,因為我聽到他把水壺裏的水潑出來的聲音。他用的古龍香水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就和隔著兩個門的咖啡館裏傳來的音樂聲一樣,時隱時現。‘他什麼都不會告訴我,’她柔聲說道。我沒發現她已經知道我睜開眼睛了。我來到她跟前,在她身旁跪下。‘你會告訴我的,對吧?是怎麼變的?’

“‘這就是你真正想知道的嗎?’我仔細察看著她的臉色問,‘還是想知道為什麼要改變你……以及你以前什麼樣子?我不明白你說“怎麼”是什麼意思,如果你的意思是怎麼變的,然後你也可以那麼做……’

“‘我還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你在說什麼?’她冷冷地回了我一句,然後轉過身來,雙手抱著我的臉。‘今晚和我一起殺人!’她像戀人一樣柔聲細氣地對我說,‘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我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我們和他們不一樣?’她說著看了看下麵的街道。

“‘我不知道你這些問題的答案,’我告訴她。她的臉一下子變了樣,一副費勁的樣子,好像要從突然響起的噪音中聽清我說的話似的,然後搖了搖頭。我接著往下說:‘你所迷惑的問題正是我所不解的,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是怎麼變的,是……是萊斯特幹的,但真正是“怎麼”變的,我卻不知道!’她還是那麼費勁的樣子,露出了一絲恐懼,也可能是比恐懼更可怕更嚴重的情緒。‘克勞迪婭,’我把她的雙手握在手裏,輕輕捏著。‘萊斯待有一句明智的話送給你:別問問題。這許多年來,在我苦苦探索人的生命、人的產生等問題的過程中,你一直陪伴著我,但現在不要陪著我一起憂慮。他不會給我們答案,而我什麼都回答不了。’

“看得出,她不願接受這些話,不過我沒想到她會猛地轉過身去,以至於把頭發扯了一下,然後又站在那兒不動了,似乎意識到這種動作過於愚蠢,也徒勞無益。這倒讓我忐忑不安起來。她這時抬起頭看著天空。天空彌漫著煙霧,沒有一顆星星,隻可見從河那邊飄過來片片的雲朵。她的嘴唇動了一下,好像咬了一下似的。然後她轉過身來,還是那樣輕聲地對我說:‘那就是他變的我……他幹的……你沒有!’她說話時的表情很可怕。我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走開了。我站在壁爐前,點燃一根蠟燭,放在那麵高大的鏡子前。突然,我看到一樣東西,不由得一驚。開始那東西像個醜陋的麵具,從黑暗中慢慢出現,然後變成一個三維的實體:一個風吹雨蝕的骷髏。我的眼睛盯著它,一動不動。骷髏上的泥土已被擦掉,但還散發著一絲泥土的氣息。‘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她又在問我。這時,我聽到萊斯特的門開了。他馬上要殺人去了,至少是馬上去找要殺的人。我不願這樣。

“我總是讓晚上的頭幾個小時靜靜流過,讓饑渴一點點增加,直到這種渴望變得強大無比、難以忍受,才投入行動。這樣行動起來,我可以更加徹底、更加盲目。我耳邊又一次清楚地傳來她的提問,就好像鍾的回聲在空中飄蕩……我的心咚咚直跳。‘當然是他改變了我!他自己也這麼說。可你還有事瞞著我。我在問他的時候他也暗示了這一點。他說要不是你的話,也不可能這樣。’

“我不由得又盯著那個骷髏。她的話還在我耳邊回響,就像鞭子在抽著我,要抽得我轉過身,去麵對鞭子。我一下想到我現在除了這樣一個骷髏,就什麼都沒有了,這個念頭像一股寒流襲遍我全身。我轉過身來,借著街上的燈光看到她的兩隻眼睛,像兩團深色的火焰,在她潔白的臉上閃耀。一個洋娃娃,被人殘酷地奪走了雙眼,而換之以惡魔的火焰。我慢慢向她走去,輕聲喊著她的名字,要說點什麼想法,可話到嘴邊又沒有了。我走近她,又從她身邊走開,手忙腳亂地給她拿外套,拿帽子。我看到地板上有隻小手套,在黑暗中發著磷光,一下子聯想到了一隻割斷的小手。

“‘你怎麼了……?’她朝我走近一點,抬頭看著我的臉。‘你這一直都是怎麼了?你為啥那樣盯著那個骷髏,又盯著那隻手套?’她柔聲地問,但是……不夠溫柔。

“她的聲音裏有一絲異樣的東西,一種遙遠的冷漠。

“‘我需要你。’我嘴上這麼說,心裏卻不想告訴她。‘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永生中唯一的同伴。’

“‘但是肯定還有其他的同伴!世界上肯定不止我們幾個吸血鬼!’她的話就和我以前說過的話一樣。隨著她的意識,她的尋問,我又仿佛聽到了自己說過的話。但我突然意識到,我已不再痛苦。這時,我有一陣迫不及待的感覺,一陣無情的迫切欲望。我低頭看看她。‘你和我不一樣嗎?’她也看著我。‘你教會了我一切!’

“‘是萊斯特教會你殺人的。’我嘴裏結結巴巴地說著,手裏硬是給她把手套戴上,然後把她那一大把金發從衣服裏麵拿出來,輕輕技灑在衣服外麵。‘可你教會了我觀察!’她說,‘你教給了我吸血鬼的目光這幾個字。你教我品嚐這個世界,還要渴求……’

“‘我說的吸血鬼的目光不是那個意思,’我對她說道。‘這話讓你一說就變味了……’她使勁拽我,想讓我看著她。‘來,’我說,‘我要讓你看樣東西……’我說完就帶著她快速穿過走道,下了螺旋形樓梯,穿過黑乎乎的院子。可我實際上並不知道要給她看什麼,甚至都不知道去哪兒,隻是完全憑借一種至高無上而必然的直覺朝目標奔去。

“我們在傍晚的城市裏匆匆穿行,頭頂上的天空這時沒有一絲雲彩,一片淡淡的紫色天幕上,隱約可見小小的星星。我們離開寬大的花園,來到狹窄破舊的街道。街道上空氣悶熱,飄散著陣陣花香,石縫裏冒出許多花木。巨大的夾竹桃,枝幹圓潤、粗壯,上麵開滿粉色、白色的花,就像空地上叢生的灌木。克勞迪婭在我身旁一道匆匆而行,腳步聲踢踏作響,自始至終沒有叫我放慢腳步。最後,她站住了,抬頭看著我,臉上顯得無比耐心。這裏的街道昏暗、狹窄,幾間破舊的法式斜頂房屋夾雜在西班牙式的房屋中,還有幾間古老的小屋,牆上的磚塊已經碎裂,上麵的石灰鼓起一個個泡泡。我毫不費力地就認出了那間屋子,心裏清楚,自己一直就知道它在什麼位置,隻是總避開它,繞開這暗無燈光的街角,不願從那個傳出克勞迪婭哭聲的低矮窗前經過。屋子依然佇立著,隻是比那個時候下陷了一些。巷道裏,晾衣服的繩子縱橫交錯,低矮的水池邊雜草叢生;有兩個屋頂窗玻璃破了,用布遮著。我摸著窗框對她說:‘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你的地方。’我在想怎麼說才能使她理解,然而我感到了她那冰涼的視線和目光中的那份疏遠。‘我聽到你在哭,你就在這個房間裏,和母親在一起。你的母親已經死了,死了好幾天了,而你不知道。你抓著她,嗚嗚地哭著……哭得很可憐。你那時很蒼白,還發著燒,已經饑餓難當了。你試圖把她搖醒,又冷又怕,緊緊抱著她。那時天快亮了,於是……’

“我用手壓住太陽穴。‘我打開窗戶……進了房問。我心疼你。心疼。然而……還有別的。’

“她張著嘴,眼睛睜得大大的。‘你……吸我的血?’她輕聲說道,‘我成了你的受害者!’

“‘是的!’我說,‘我是那麼幹的。’

“接下來是令人痛苦難耐的一刻,時間像是凝固了一樣。她直挺挺地站在黑影裏,大眼睛直愣愣的。這時,突然輕輕吹來一陣熱風。她轉過身跑了開去,鞋子噠噠作響。她一個勁地跑呀,跑呀。我呆呆地站在那兒,聽著她的腳步聲越來越小,然後轉過身跑著去追她。我心中的恐懼在擴散,在膨脹,難以抑製。真是不可思議,我竟然沒追上她,竟然沒有馬上追上她,對她說我愛她,我要她,要她留在身邊。我一個勁在黑暗的街道上跑著追她,每一秒鍾的流逝都像是她在一點一滴地從我身旁溜走。我的心咚咚直跳,努力與饑餓作著抗爭。突然,我猛地停了下來。她站在一根燈柱下,默默地看著我,好像不認識我一樣。我雙手抱起她的細腰,把她舉到燈下。她滿臉痛苦的樣子,仔細看了看我,然後把頭扭向一邊,不願正視我似的,像要躲開這巨大的感情變化。‘你殺了我,’她小聲說道,‘你要了我的命!’

“‘是的,’我說。我把她緊緊抱在懷裏,緊得都能感覺到她的心跳。‘我本來倒是想要你的命,一直要把你的血吸幹的。可是你的心髒和別人的不一樣,一直跳呀跳。我不得不鬆開你,把你甩開,免得我脈搏跳得太快,死掉。是萊斯特發現了我做的事:路易這個多愁善感的家夥,這個傻瓜,在享用一個金發的孩子,一個天真無邪的聖童,一個小女孩。別人把你送進了醫院,而他把你從醫院帶了回來。我從不知道他除了想讓我懂得我的本性外,還想要幹什麼。“要她的命,幹掉她,”他對我說。於是我又對你產生了那種欲望。噢,我知道我要永遠失去你了,我從你的目光中看出來了!你現在看我的樣子和你看人時的一樣:從高處,帶著一種我不懂的冷傲,俯視著。可我確實幹了,我又對你產生了欲望,對你那小錘般的心、你的小臉、你那樣的皮膚,產生了一種無法遏製的邪惡欲望。你那時因食人間煙火而和其他孩子一樣,粉粉的,甜甜的,散發著乳香味。我再次抱過你,要你的命。我想到你的心跳可能會置我於死地,但是我不在乎。是他把我們分開了,然後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道口於,讓你喝血。你喝了,喝呀,喝呀,一直幾乎把他喝幹,以致他感到了眩暈。但你變成了吸血鬼。當天晚上你就喝了一個人的血,並且從那以後天天晚上如此。’

“她的臉色沒有變,她的肌膚就像乳白色的蠟一樣,隻有眼睛閃耀著一絲活力。再沒什麼要對她說的了,我把她放了下來。‘我要了你的命,’我說,‘而他把命還給了你。’

“‘就是現在這條命!’她低聲說道。‘我恨你們倆!’”

吸血鬼不說了。

“你為什麼要告訴她呢?”男孩很有禮貌地停了一會兒才問道。

“我怎麼能不說呢?”他略有些驚訝地抬了抬眼皮。“她應該了解。她會權衡一件事情與另一件事情的優劣。萊斯特剝奪了我的生命,但好像沒有完全剝奪了她的生命。我已經咬傷了她,她本該死的。她不會再有什麼人性的。可那又怎麼樣?對於我們每一個來說,死隻是個時間問題。她會目睹所有人都熟知的事實:死亡將無可避免地降臨。除非有人選擇……這個!”他說完看著自己潔白的手掌。

“你失去她了嗎?她離開了嗎?”

“離開!她能去哪兒?她隻是個孩子,誰會收留她?難道她會像神話裏的吸血鬼一樣找個墓穴,白天與爬蟲、螞蟻為伴,晚上去某個小墓地及其周圍的地方作祟?不過這還不是她沒有離開的原因。她有某種和我最為接近的東西,這一點萊斯特也一樣,那就是我們都無法獨自生存!我們需要同伴!有這麼一大群人類包圍著我們,我們隻有在黑暗中忙亂地摸索,與死神相依相伴。

“‘仇恨把我們拴在了一起,’她後來平靜地對我說。我是在空空的壁爐邊找到她的,她正從長長的薰衣草花枝上摘小花。看到她這樣,我一下子放心了,心裏很輕鬆,覺得這會兒讓我幹啥、說啥都行。因此,當我聽她小聲問我肯不肯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她時,我欣然答應了。因為與這個古老的秘密——我奪取了她的生命相比,一切都算不了什麼了。我就把我自己的一切,就像對你講的一樣,統統告訴了她,講了萊斯特是怎麼出現在我的身旁,還有那晚把她從那家醫院裏帶回來的情形。她什麼也沒問,隻是一會兒看看花,一會兒抬頭看看我。一切都講完了之後,我就又坐在那兒,凝視著那個討厭的骷髏,耳聽著花瓣輕輕滑落在她裙子上的聲音,身心都感到隱隱作痛。這時她對我說:‘我不會看不起你!’我一下子來了精神。她從那很高的大馬士革圓墊上蹭下來,走到我的麵前,手裏拿著花瓣,滿身散發著花香。‘這是不是凡人孩子的芳香氣味?’她輕聲問道,又喊了一句,‘路易,親愛的。’我記得我把她抱了起來,雙手抓住她小巧的肩膀,頭埋入那小小的胸脯裏。她用小手捋著我的頭發,撫慰著我,然後捧著我的臉,對我說:‘我過去是人的時候,’我抬起頭來,看到她微笑的麵容,然而唇邊的那絲溫情一下子不見了。她這時就像人們在傾聽隱隱約約、又異常珍貴的樂音時那樣,眼睛看著別的什麼地方。‘你給了我吸血鬼的吻,’她繼續說道,但並沒對著我,而是在自言自語,‘你以你吸血鬼的本性愛著我。’

“‘我現在以我的人性愛你,如果我還有一點人性的話,’我對她說。

“‘唉,對……’她應了一聲,還是若有所思的樣子。‘對,這就是你的缺點。當我和人一樣對你說“我恨你”時,你的神情會是那樣痛苦;還有你為什麼會像現在這樣看著我,那是人性。我沒有人性。一具母親的屍體,隻能讓孩子了解殘酷的旅館房問。這些片段無法賦予我人性。我沒有。聽我這麼說你的眼裏充滿了恐懼的寒光。然而你說出了心裏話,使我了解了你探索真源的強烈欲望。你需要把心思完全投入其中,就像蜂鳥一樣,一直不停地動,讓人以為它沒有小腳,永不會停歇,不斷地追求。你就是這樣一遍又一遍地探索著。而我更能體現你的吸血鬼本性。現在,65年的沉睡結束了。’

“65年的沉睡結束了!聽她這麼說,我簡直不敢相信,也不願相信她明白自己在說什麼,明白自己說的是什麼意思。因為這正好就是當時距那個晚上的時間。那個晚上,我本想離開萊斯特,但沒成功,反而愛上了她,以至於忘記了自己塞得滿滿的腦子,忘記了自己那些討厭的問題。現在,她提到了這些討厭的問題,還一定要知道答案。她慢慢走到房子中間,把揉碎的薰衣草灑了一地,還把花枝折斷放在嘴上。在聽完了整個故事之後,她說:‘他那時就是想讓我……和你做伴。沒有鎖鏈能拴住孤獨中的你。他什麼都給不了你,他現在也不能給我什麼……我一度還覺得他挺迷人的,喜歡他走路的姿勢,喜歡他把我抱在懷裏,用手杖敲打著石板的樣子,還有他殺人時的那種瀟灑。可現在我不覺得他迷人了。你呢,從來就沒有過此種感覺。我們一直是他的玩偶,你是留下來照顧他的,而我是給你做伴的。現在該結束了,路易,現在該離開他了。’

“該離開他了。

“很久以來我再沒這麼想過,做夢都沒想過。我就像適應生活條件一樣,適應了他。這時我聽到一串模模糊糊交織在一起的聲音,表明他的馬車進了門,他很快就會從後麵上樓來。這時我想起,每次聽到他回來的聲音,我總有一種隱約的不安,一種模糊的需要,於是要永遠脫離他的想法就像久已遺忘了的潮水湧了上來,掀起一陣一陣清涼的水浪。我站起來,悄悄對她說他回來了。

“‘我知道,’她笑了笑,‘他從遠處拐過來時我就聽到了。’

“‘可他決不會讓咱們走的,’我小聲說道,不過已領會了她話中的含義。她吸血鬼的感覺非常靈敏,一向保持著警惕。‘如果你認為他會放咱們走,那你就太不了解他了,’我又說道,驚異於她的自信。‘他不會放我們走的。’

“她呢,還是微笑著說:‘噢……真的嗎?’”

“於是我們商量好要製定計劃,馬上就辦。第二天晚上,我的代理人來了,像通常一樣,抱怨說點一支可憐的蠟燭做事是多麼多麼不方便。等他說完我就明確吩咐他給我們打點,準備漂洋過海。我和克勞迪婭要去歐洲,要趕最早的輪船,無所謂去哪個港口。至關重要的是,我們要隨身攜帶一個重要的大箱子,走的那一天,要小心翼翼地把箱子從家裏送上船,不能裝在貨艙,要放在我們的客艙裏。然後我又為萊斯特做了些安排,給他留了幾家可出租的店鋪、城裏的房子,以及一家在法伯·馬裏哥尼作業的建築公司。我很利索地簽了字。我要用錢買一個自由:要讓萊斯特以為我們隻是一起去旅行,而他可以按照他所習慣的方式生活下去。他以後可以自己掙錢,再也不用找我了。這麼多年來,我一直都讓他依賴我,從我這兒不斷索取資金,就好像我是專門給他開銀行的,而他動不動就用最刻薄的話答謝我。不過他也已經膩煩了這樣依賴我。我現在就希望通過迎合他的貪婪來打消他的疑慮,可是想到他能從我的臉上讀出所有的情感變化,我就惶恐不已。我不相信我們能夠逃脫他,你明白這個意思嗎?我像是相信能逃脫似的,做著各種安排,而實際上我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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