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守歲,但一過子時,交了歲,放過了炮仗,孩子們都東倒西歪,大人們雖強熬著,那眼皮也是不住往下掉。杜員外和老奶奶見狀,吩咐各人都回房歇息,即已交了歲,就不必再守著了。眾人一聽,宛若得了聖旨一般,都去收拾睡覺。
鵬程記掛著銀姐,本打算悄去看望,安慰一番,隻是全家都在這,偷不得空,這下聽得讓各人回去歇息,忙轉腳往銀姐房裏去。
銀姐正睡的迷迷糊糊,隻聽窗外有人在敲,接著鵬程的聲音響了:“銀姐,你睡了嗎?”丫鬟也被驚醒,正打算去開門,銀姐翻了個身,坐起來說:“不許去開。”丫鬟隻好又回到鋪上。鵬程見沒人開門,忙壓低嗓子說:“銀姐,我知道你委屈,隻是現在老奶奶說的,你名分未定,不好在合家宴席上出現,雖這樣,老奶奶還不是吩咐,給你準備的精致飯食,全和外麵席上一樣。”
銀姐隻是不理,鵬程見她還是不為所動,丫鬟卻點起燈來,鵬程歎了一聲:“再者說,你要去了,也要還規矩不是,不也是站在地下伺候,哪比的在房裏自在。”丫鬟見銀姐還不說話,開口道:“奶奶,還是開門給爺進來吧,外頭天氣冷得慌,別把爺凍著了。”銀姐重又躺下,隻不說話。
丫鬟忙把門打開,鵬程進了屋,銀姐閉了眼隻不看他。鵬程坐到銀姐床前,拿手去撫銀姐的背:“別生氣了,你隻耐過了這段時間,等到了揚州,隨你打罵。”銀姐把他手一打,翻身向裏睡去。
鵬程卻脫了鞋,上chuang一躺:“我且先歇歇,這幾日,隻被人拉著死灌。”見銀姐還不理他,從袖中取出一物,插到銀姐發上:“瞧瞧,這東西隻配你帶。”銀姐用手一摸,取下那東西,見是一根累絲金簪,雖沒嵌寶,做工極是精細,拿在手裏掂了掂,也比大奶奶給的那根重了許多,這才哼了一聲,隻拿著簪子在手裏玩弄,沒有說話。
鵬程見她好容易出聲,忙抱住她,在耳邊隻悄悄地說:“我的心肝,爺心裏隻有你。”丫鬟見狀,卻準備出去。鵬程叫住她:“你且不必出去,我今日不在這屋裏歇。”銀姐聽的這話,車轉身不理,鵬程拍著她的背說:“這裏比不得京裏,有那麼多眼睛盯著,麵上總要做到。”銀姐聽他說的在理,轉嗔為喜道:“我也不是那拈酸吃醋之輩,隻是自己孤身在此,比不得她。”說著流下淚,鵬程又撫慰了她一陣,這才回房來。
羅氏回房,見鵬程不在,心知他往銀姐那邊去了,卻不好說什麼,等鵬程回來,收拾睡覺不提。
各人都隻打了個盹,見天色大亮,今日是初一,杜員外,老奶奶,都穿了補服坐在堂上。各房帶著孩子們,都穿了新衣服,前來給他們磕頭,放了壓歲錢,吃過了湯圓,可巧那個裏麵包了銅錢的湯圓被老奶奶吃到,各人又恭喜老奶奶福壽雙全。熱鬧過了,孩子們自去玩耍。
銀姐見人都散去,這才打扮了出來,給杜員外和老奶奶磕頭,老奶奶忙命人拉起她:“難為你,還想著這個,你現在懷著身子,隻盡到禮數就好。”銀姐磕罷頭,才起身說:“這是應當的,怎敢因自己而怠慢老人。”老奶奶見她說話伶俐,很是喜歡,忙吩咐下人:“北邊習俗,昨日要吃餃子,我也老了,沒想到這層,快叫人去做了來。”銀姐忙說:“不用為我一人勞師動眾做那什麼餃子,我吃湯圓就好。”
老奶奶拍拍她手:“你才頭一年到我們家,太過拘禮了可不好。”銀姐忙稱謝不止。一時餃子上來,銀姐略吃了兩個。又辭了老奶奶,說要去各房磕頭,老奶奶點頭讓她去了。
這時恰好老奶奶的妹妹,嫁在左近的祝奶奶來拜年,見銀姐嬌怯怯的模樣,問老奶奶:“這個年輕媳婦是誰,長得真是好模樣。”老奶奶笑道:“妹妹,這是我家老大從京裏帶回來的一個妾,極懂禮數。”
祝奶奶笑道:“那怎麼也不讓新娘出來見見,怎麼說,我也是長輩啊。”老奶奶拍了拍祝奶奶的手:“妹妹,今怎麼挑起這個來了,老大媳婦說的,要等過罷年,挑日子,請請親眷,到時才讓她出來見見列位親友,你素來忍耐著她們,今怎麼挑禮了。”
祝奶奶笑道:“姐姐,也不是我說,這新娘,也生的標致,隻是帶些狐媚氣,大侄媳婦,是個軟弱的,以後會出什麼事,誰會知道,姐姐做婆婆的,也該提點提點。”老奶奶聽了妹妹這番話,皺了皺眉,道:“妹妹這話,說的有理,隻是今日過年,難道還讓別人給我們添不痛快?”祝奶奶聽老奶奶這樣說,笑笑,也沒說什麼,兩人又說些閑話,又有各家來拜年,祝奶奶略坐坐,也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