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正德年間,天下承平已久,四海宴安,這南京郊外有一戶人家,姓杜,杜老爹生了三個兒子,長子名鵬程,前幾年中了進士,在京中做個小小部郎。三兒子名叫萬程,從小伶俐,自己在南京開了個綢布莊,唯有這二兒子,名叫洛程,一沒有老大聰明,二沒有老三伶俐,隻在家守著父母過日子。
這杜家雖說長子做官,三兒子經商,但祖輩在這南京住的日子不短,祖輩都是勤謹持家,故此到杜老爹的時候,家裏也有千畝良田,再加上長子中了進士,老爹夫婦都有了封誥,三兒子在南京開的綢布莊,家裏不愁吃穿,人都把他老爹兩字隱去,稱他杜員外。
隻是這杜員外,雖說日子過得舒心,卻也還有件煩心的事情,就是這老二,老二今年二十七了,長得很是憨厚,自己兩個兄弟,出外做官的做官,經商的經商,留得自己一人在家,對爺娘很是孝順,對在家的嫂子很是恭敬,家裏下人,也是寬厚相待,人都讚他,隻是這樣十全的人,有一點不好,都在傳說他克妻,說起老二的婚事,那話可就長了。
老二十六的時候,定下隔壁王家莊王老爹的女兒為妻,這王老爹是專門收絲去賣的,家裏的幾畝地,全種上了桑樹,又是賣桑,又是收絲,這日子且是富足,膝下有兩兒一女,因是獨女,甚是嬌寵,千挑萬選,才選了杜家老二,說是他為人忠厚,女兒過去受不了氣。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這王家女兒剛嫁過沒一年,眼看有了身孕,這杜王兩家都在等著孩子落地,誰知王家女兒大暑天耐不住熱,要吃西瓜,這在大富人家,還不是利馬就辦到的事,西瓜下了肚,當晚就腹瀉不止,等到了早上,已經隻剩一絲氣了。
杜員外忙讓人請大夫,又派人去通知王老爹,等到王老爹夫婦一步一哭的到了杜家,正好遇上大夫說他家女兒不行了,快準備後事吧。這下王老爹夫婦也顧不得許多,跑到女兒房裏千呼萬喚,女兒卻隻抬眼看了看,就斷了氣,王老爹夫婦痛苦難當不說,杜洛城更是心痛,自己老婆死了,連懷著的也去了,自此,杜家有個規矩,再不許吃西瓜了,多熱的暑天也不許。
這杜洛城斷了弦,這樣的人家,過了周年,自然有人來說續弦的事,因是二婚,挑了一家破落戶的姑娘,姓尹,生的那模樣是極出眾的,因她長得好,父母也不肯輕易把她嫁去,此次見杜家來求,大大的要了筆彩禮,連嫁妝都沒陪,就把女兒嫁了過去。
尹家姑娘過了門,一年之後,生下個胖小子,杜員外見兒媳婦生了個胖小子,樂得眼花沒逢,蓋因當時老大雖然比老二早娶了幾年,老大媳婦卻連生兩個閨女,雖說先花後果也屬常事,但是心裏始終不舒服,見老二家生了個胖小子,自然對老二媳婦多疼了些,誰知這尹姑娘卻也沒福,沒出月子,就得了血崩,丟下兒子和老二撒手去了,這下老二更比哭王家女兒更痛,卻也無法,這正是,閻王叫人三更去,哪能留人到五更。
等給尹家姑娘辦了喪事,過了年,杜奶奶看著孫子沒人照料,就收拾了把孫子拿來自己照料,一來是照顧孫子,二來是好給老二再續弦。誰知這次卻比不得前次了,找了幾家,人一聽是杜家老二要娶,都搖頭擺手,直言不敢高攀。
轉眼這麼幾年過去了,這老大也中了進士,把家眷留在家裏,自己在京裏做官,老三也娶了媳婦,娶的是老大同年的妹妹,姓劉,名喚月娥,過門沒到一年,就生了個小子,老三的綢緞莊生意也越來越好,喜得杜奶奶的一顆心都撲在三兒媳婦的身上,對老二家的兒子也看得不是那麼周到了。老二看在眼裏,心裏卻說不出來,怪誰呢,還不是先要怪自己克妻的名聲傳出去了,讓自己的兒子也跟著可憐。
話雖這樣說,但杜家好歹也是周圍首屈一指的富戶,總不能看著自己的二兒子就這樣鰥夫過了這輩子吧?本地找不到,這不,就把主意打到外地去了。
話說回來,天下的事還真的巧是不?離這百裏地方,有個縣名喚六合,這縣裏有家李姓人家,原來也是大戶人家,隻是到了李老太爺的時候,生了個兒子,獨養兒子,難免嬌慣了些,不到二十,花街柳巷,沒有他不到的,又交了群酒肉朋友,每天聚在一起喝酒賭錢,沒到三十,就氣死了老爹,病逝了老娘,爹娘一去,這娘子就再也管不住他,成天把妓院賭場當作家一樣的所在,最後淘空了身子,剛過了三十,就一命嗚呼了,隻可憐他家娘子,把家裏的餘財打發了那些上門討債的,剩下的在縣裏胡亂賃了幾間房屋,帶著一雙兒女針指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