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流,神殿角落搖曳著一盞微弱的燭火,***的落地銅鏡映照出嬌小的人影。
白罌神色安詳地靠在鏡前,指尖細細把玩著***銳利的白瓷片。
“妖怪!你是吃人的女妖怪!”
稚嫩的指控聲落入耳畔,再也逃脫不得,揮之不去。
白罌悵然坐直了身體,細細端詳著鏡中慘白的麵孔。青蔥玉指緩緩撫上玉石般的臉頰,滑膩的肌膚吹彈可破,指尖輕點,在臉側按出一點,收回手指,隻見鏡中少女的右臉恍然多出了一道淺淺的梨渦。
左手撫上胸口,被白瓷劃破的衣襟勾開了絲,指尖輕叩,便觸及一片死寂的冰涼。
是妖怪麼?
白罌微微閉上了雙眼,神情比往常多了一絲莊重,左手竟微微握成了拳。
“怪物!你是怪物!”
突如其來的尖嘯之聲闖入耳畔,白罌猛然睜開雙眼,雙手使勁捂住了耳朵。
“怪物!你這個怪物!”
幼年的記憶忽如潮水般湧入腦海,如何都抵擋不住。
白瓷從指尖砰然掉落,白罌頹喪地放下雙手,渾身重重地倒在地上。胸前的銅鏡
映著月華,光芒四溢,滿頭烏發蜿蜒身側,像是冰涼的黑色枷鎖,牢牢地鎖住了少女年少的心。
一抹紅影越過大殿的上空,跪伏在少女的身側,妖魅的瞳孔之中月影朦朧。
“教主。”
低沉的聲線平淡無波,卻暗藏了一絲關心。
白罌靜靜地躺在地上,慘白的唇微微開合,小聲道:“祀,你的傷怎麼樣了?”
“已經沒事了。”
“不要騙我……”白罌隱隱別過臉去,神色蒼涼如月,“引渡亡靈,絕非易事……”
蒼白的唇角劃出漣漪,傀祀輕聲道:“是,屬下知錯。”
“我要出教幾日。”
“出教?可是什葉大人還未……”
白罌猛然直起腰肢,纖細的手指堵住了傀祀未來得及溢出的話語。
白罌仰著臉龐,空洞的眼眸此刻竟跳躍起了微弱的亮光,“他不會這麼快回來,祀,你要幫我……”
傀祀妖異的臉上寫滿了愕然,“教主……這是為了什麼?”
白罌緩緩站立起身,提起裙擺往前走了幾步。
“我察覺到,我的子民並不快樂……我想親自去看看。”
指尖跳動著淒迷的月華,白罌輕蹙著雙眉,思緒萬千。是啊……我的子民,一點都不快樂。我定要親自去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會讓一總角小兒與我性命相搏,刀劍相向。
“可是教主,你要怎麼出去呢?”
身後傳來傀祀恭敬的質疑之聲。
殿角幾隻荊棘鳥撲棱著翅膀啼叫著飛過,白罌抬首望了眼泛青色的天際,默然不語。
像是想到了什麼,傀祀蒼白的麵容忽然湧現出一絲怪異的***。
“教主,難道你要借助那名男童?”
白罌隻微微點了點頭。
“教主,不可!這樣做太危險!”
“祀……”雙眸之中仍舊倒映著如水的蒼穹,薄唇輕飄飄地溢出清淺的名字,傀祀瞬時安靜了下來。
忽然,神殿前一陣地動山搖,狂風裹著飛沙走石侵入了大殿。
傀祀皺著星眉往前邁出了一步,側身將白罌護在了身後。
“看來,是有人觸發了石柱迷陣。”
白罌側過臉,清淺地望向殿外,纖弱的身影瞬間消失。
“教主!”
傀祀著急地喚了一聲,連忙跟了上去。
不欲與即將來臨的曙光爭輝,月輪狡黠地躲藏了起來。淡淡的天光籠罩著大地之上的十二根虯龍石柱,此刻的石雕像是因吸取了滿月的光芒而富有了生氣,條條巨大的黑龍脫離了石柱,怒吼著盤旋在神殿的上空,尾翼卷起了沙石花葉,狂暴地擊打著石陣中央胡亂躲閃著的男孩。
傀祀訝異地驚歎一聲,正要上前,卻被白罌嬌弱的身軀擋在了前頭。
“我去。”
慘白的容顏顯露微弱的笑意,白罌縱身躍至一根虯龍柱頂,凶惡的迷風從四麵***的吹來,衝擊的少女搖搖欲墜。
殿前的傀祀望著石柱頂端蒼白的少女,好似一隻纖巧的白蝶,欲乘風歸去。胸中燃起一團莫名的火焰,不知是為己?還是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