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嚴冬,大雪漫天,茫茫西湖之上遊人稀少。從白堤那頭的官道之上,卻走來三位身著白狐披風,帶著兩名伴當的遊客。居中一位紅衣少女約摸雙十年華,容貌姣好,體態婀娜。
那少女一路行來,見沿湖處處雪柳霜桃,銀裝素裹,忍不住大加讚賞,時時駐足。當少女經過泊在白堤盡頭處的一艘小漁船時,見船上釣叟衣衫破舊,身上積雪盈寸,禁不住向身邊一位中年漢子問道:“大師兄你看,那人這麼冷的天氣還在釣魚,釣得起來嗎?”
那漢子早就注意到了這位釣叟,如今再一細看,見那釣叟手中一根紫竹魚杆竟然有如鐵鑄般的紋絲不動,身邊積雪也微微凸起一塊,像是埋著一柄長劍。那漢子心中生疑,想要看清釣叟的麵目,卻被那釣叟的一頂鬥笠擋住了目光,除了鬥笠下露出的些許白發之外,再見不到他絲毫麵容。
那漢子舉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正待低聲說話時,忽聽“潑喇”一響,那釣叟已從湖裏提起一尾兩尺多長的大頭鰱魚。少女頓時拍手叫道:“大師兄,你看,釣起來了,釣起來了!”
中年漢子見他起杆收魚時,轉腕提臂的動作幹淨利落,不由讚道:“好手法!”轉而壓低了聲音對少女說道:“小師妹,咱們快走吧,別吵著人家釣魚!”“喔。”少女應了一聲,有些不舍的收回目光,移步前行。
這時,少女身邊一位身著蘇繡白綢衫的英俊少年,向她說道:“蓮兒師妹,剛才……”少年的話剛一出口,頓時引來少女一陣嬌吒:“誰是你師妹,蓮兒是你叫的麼?跟屁蟲!”
少女姓夏,若按師門排行應該叫做夏雲蓮,這次是隨父親第一次踏入江湖。原本她是想借機好好遊曆一番,仔細看看師兄師姐們口中的江湖,卻沒想到,父親這次竟是帶她來訂親的,心裏頓時覺得好生委曲與失望。而那位隨在白衣少年言雲誌正是夏蓮兒這次的訂親對像。
夏、言兩家上一代乃是同門師兄弟,按理說兩人的這門親事理應是順理成章之事。可夏蓮兒正值委曲與失望之時,見言雲誌壞了她的好事,自然對他沒什麼好感。後來又見言雲誌不會武功,心頭更是氣苦,暗恨父親為什麼要將自己許配給這樣一位文縐縐的書生。所以夏蓮兒一直沒給過言雲誌什麼好臉色,但要說到底有多恨他,卻又說不上來,隻是覺得心裏怪怪的極是討厭。
本來夏蓮兒見今天雪大,料定言師叔念在言雲誌畏寒怕冷,斷不會讓他出門,所以便想借到西湖賞雪,趁機甩掉言雲誌,哪知言師叔不但爽快答應,父親還讓她多照顧些言雲誌,別隻顧貪玩讓他受了風寒。如意算盤落空,夏蓮兒自然怒火滿腔,連暖轎也不要便徒步出門,想讓整天跟在她身邊的言雲誌好好吃些苦頭。如今聽言雲誌居然敢叫她蓮兒,自然把一腔怒火都發到了他身上。
言雲誌此時心頭也是好生氣苦,暗道自己雖先天習不得武,但怎麼也算是飽讀詩書,就算沒有家門淵源也不至於讓你這麼反感吧!可轉念一想,自己乃是堂堂七尺男兒,又何必跟一個小女子見氣?於是微一錯愕之後便一笑置之,繼續陪在她身側,邊走邊道:“剛才那位趙漁子在西湖極是有名!因為隻有他能在冬天從湖裏釣上魚來。許多漁家見他釣魚的手段了得,又隻知他姓趙,所以便都稱他為趙漁子。據說那趙漁子在白堤這邊釣魚已經快十年了!”
夏蓮兒也知冬天裏釣魚不易,猶其是這種寒冷的大雪天氣,但這話從言雲誌口裏說出來,她便覺得也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事情,於是蔑道:“冬天釣起魚來有什麼大不了的?師兄師姐他們經常在冬天給我釣魚吃!是吧,師兄?”夏蓮兒這話倒也不假,為了練劍,她和師兄師姐們也常去釣魚,隻不過她從來沒有釣起來過而已。
中年漢子知道小師妹是有意要氣言雲誌的,於是岔開話題道:“師妹,你不是想來賞雪嗎?咱們不如先找個地方坐來下!”夏蓮兒雖想讓言雲誌吃苦頭,但頂風冒雪的滋味畢竟不好受,再說既然已經來了,找個地方喝酒賞雪也算是了了自己看看江湖的心願,於是便聽了大師兄的話,加快步子向前走去。幾步之後卻又慢了下來,心道湖邊風大,還是慢些的好,要是真的害他受了風寒,又少不得要被父親責備了。
言雲誌聽說要找地方坐下來,忙跟上來對中年漢子道:“雲飛師兄,前麵有處映月樓,是西湖邊上最有名的酒樓,取名於西湖十景當中的三潭映月,相傳是唐代所建,有‘不到映月樓,西湖算白遊’之稱,不如咱們就到那裏喝酒賞雪吧!”
“好!咱們就去那裏!”中年漢子知道這話其實是對小師妹說的,見她並不反對,於是爽快應下,又回頭看了看湖邊釣叟,見距離已遠,便問夏蓮兒道:“師妹,難道你沒有發現那位趙漁子是位用劍高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