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搖了搖頭,獅子尊取下茶壺,倒出兩杯茶來,將其中一杯推到如空麵前:“當年你我都愛這‘雲頂檀香’,嚐嚐吧,看看有無當年滋味。”
修行道上有的是愛好風雅的修士,曾有人編撰過一本《仙草全經》收錄修行道上種種可以為茶的靈草、異種,是修行道上的風雅之錄。
雲頂檀香也在《仙草全經》之列,卻被編撰者單獨收錄,不入“茶”列。
究其緣故,是因雲頂檀香唯有淨土佛宗本宗之內才有出產,出了淨土佛宗這片寶地,雲頂檀香便無法種植,甚至無法飲用。淨土佛宗也不做販賣,隻做禮賓、敬佛之用,絕難得到。
一出淨土佛宗,便沒有可能嚐到這雲頂檀香的滋味。所以編撰者雖然將此收入《仙草全經》卻並不將之視作修行道上可以尋得的靈草茶類。
端起麵前茶盞,如空淺淺的嚐了一口,點頭道:“滋味絕妙。”
“既然絕妙,那就再多飲兩杯。”
獅子尊麵帶微笑,為如空斟茶。
尋常仙道大派的長老、首座前來拜訪,也隻得一杯雲頂檀香罷了。至於讓獅子尊親手斟茶,自他升位為淨土佛宗首座之後,還沒聽說有哪人有此殊榮。
即便是修行道上九流修士,若能得淨土佛宗首座獅子尊親手斟茶,消息傳出,立刻名噪一方,成為各派爭相拉攏的對象。
斟茶,飲茶。
獅子尊不言不語,如空靜靜飲茶,二人之間沉默的厲害,卻也沒半點尷尬意思。
暮色四合,天光漸暗,被《仙草全經》的編撰者稱為“滋味恒久,難盡其味”的雲頂檀香的滋味都開始變得有些寡淡。
獅子尊淺啜一口,微微搖頭:“久不煮茶了,終究是失了手段,將這一壺煮的失了滋味。”
如空微微一笑,並不言語。
“要將那事情徹底查問個清楚明白,還需要一些時日。你在寺中也無事可作,我也枯燥的厲害。”
獅子尊收拾著茶盞,道:“不如多來飲茶吧,也是個有趣的消遣。”
如空沉默片刻,點頭道:“甚好。”
獅子尊一笑,不再言語,繼續收拾茶盞。如空站起身來,向獅子尊合十行了一禮,也不言語,轉身徑直離開。
回到九蓮禪院中,如空途徑那蓮花池,看著月光下的朵朵蓮花,便停了腳步。
月色依舊,蓮花依舊。
也不知過了多久,石青鬆推門而出。
看了看那佇立蓮花池旁的如空,石青鬆心中微微歎了口氣,緩步走到他身旁。
“如空禪師。”
“石小先生。”
一僧一妖打了個招呼,都不言語。
過了幾刻功夫,如空道:“石小先生心中有許多事情想問貧僧吧?”
“如空禪師若是不說,在下也絕不去問。”
頓了頓,石青鬆道:“如空禪師也有些話想說吧?”
“何以見得?”
“在下不才,在人間城池中行走多年。雖然不能盡通人情,卻也見過許多有話要說,但卻少有人可說的人。那些人的模樣,正如如空禪師此時。”
“那他們最終怎樣了呢?”
“有些最終默默不言,不知去處,也不知到底說沒說出心中的話;有些人則是飲酒到半酣處,醉發狂吟,言語驚人,倒不知道說的是不是真的心中想說的話了。”
“哈。”
如空輕笑了一聲,沉默片刻,道:“論及輩分,那位獅子尊成為佛門首座之前,貧僧該叫他一聲師兄。”
“嗯。”石青鬆心中一震,卻不多言,隻應了一聲。
“當年貧僧和獅子尊同在九蓮禪院中,因為貧僧脾性有些古怪,別的同門便不願同在九蓮禪院中。能與貧僧相處下來的,唯有獅子尊一個。”
“有一日,貧僧和獅子尊在此處論經,獅子尊覺得此處缺了些什麼,便和貧僧商量。我倆思索半晌,便開鑿了這池塘。”
“開鑿出這池塘,又覺池塘中少了生機,終究不美。獅子尊便去寺中‘清淨蓮池’中摘取了九朵蓮花,放入池中,說這才稱得上是九蓮禪院。”
“清靜蓮池中的蓮花,一旦離水,便要立刻凋零枯敗,無法移轉。但不知為何,獅子尊摘來的九朵蓮花卻的未枯敗,入池便生長了下來。”
“從那之後,貧僧便和獅子尊在此處觀蓮論法,頗有生趣。”
月光下,如空不急不緩的說著,石青鬆靜靜的聽著。
“過了一些時日,清靜蓮池中蓮花轉挪之事,被寺中師長察覺了。獅子尊和貧僧都被召去,詳問此事。”
“那之後,情形不改,隻是每日多了送來的‘雲頂檀香’茶。”
“再之後……便是獅子尊升座,貧僧獨留九蓮禪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