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色彩在融入火的瞬間,都變為火的色彩,然後複歸寧靜與黑暗。這就是開始與結束的方式。
這是唯一不需要辨認的地方。所有的溫度——熱情或冰冷,都在這裏找到統一的、完全自由與平等的歸宿。
而我也會成為他們中的一個。當被火焰吞噬的瞬間,虛幻或真實,瘋狂或寂寞,愛或恨,所有的疑問或抉擇,就此灰飛煙滅。
而我,究竟要麵對要知道什麼?
還是連靈魂一起萬劫不複的麻木?
我是活的卻已死。”
對於梅婕而言,她所擁有的一切都不存在,除了這個被稱呼的名字;而她全部記憶開始的地方就是這個永遠燃燒地獄烈火的焚屍場,她所有的情感隻是機械冰冷地毀滅同樣冰冷機械的屍體,那些完整或支離的生命無論曾經多麼華貴、美麗、貧賤、醜陋,此時都擁有同樣的名字——叛逆者。沒有誰可以了解這背後的故事,因為這是萬劫不複的罪,也是EUO世界唯一的罪。在這個被拋棄的空間,徹底服務欲望是整個的生存法則,如何更深刻更快速更黑暗地墮落成為至上的精神理念和行為規範,而一旦偏離這種軌道,就會立即被處決,以叛逆者的罪名。
不顧一切地墮落為欲望的奴隸是所有EUO居民的宿命,在這個黑洞般命運的終點等待著獵物的終極主人是什麼,無人知曉,所有人歡快或是無奈地被強大的引力拖拽著,永恒地向下墜落,無止無息,一旦擁有休止的念頭,重罪的宣判也就隨即開始。
然而,沒有人確信自己何時會突然想要停止,更不會有人自信會恒久完美地陷落,命運遊戲的瞬息萬變使他們成為滑落的流星,隨時準備湮滅。
這樣的湮滅終於輪到了梅婕。理由?自然是開篇的富於靈魂的內心獨白。在欲望的維度,肉體是全部的存有,靈魂被視為禁忌。也許,任何與之有關的內容都要被刪除。
感謝模糊的視覺與麻木的知覺,痛苦對於梅婕,是不必欣賞而隻需承受的。任由鮮血肆虐地流出,疼痛遍布每一根神經,連似有似無的呼吸都變得異常——享受,是的,所有煉獄般的折磨,在梅婕看來,仿若夢境,置若罔聞是做夢的前提。她就這樣被自己無法辨認的“仇敵”試驗性地玩弄與折磨,而那具被蹂躪的千瘡百孔的軀體,似乎與自己無關。
“如果你願意將靈魂交付我們…”
在徹底的黑暗中,除了血液沉默中的嘶吼,這是第一個聲音,被恐懼和慘痛吞食的空間,突然有溫暖得想要流淚的氛圍。
“這是最徹底的折磨,溫柔。”
梅婕無比冰冷的語氣幾乎瞬間將空氣凍結,無論是怎樣有創意的暴虐,對於一個認為自己已經死掉的生命都無關緊要了。
靜默中可以聽到心髒與脈搏的跳動,雖然微弱,卻似乎在放肆地嘲笑它們的主人——那個被汙血包裹的小小的身體,嘲笑她虛偽的冷漠和倔強,猶如盛裝打扮的小醜。
“溫柔的誘惑你能拒絕嗎?”
那個聲音附在耳畔,如豎琴般美妙的訴說,手輕撫梅婕的發際,柔弱冰冷如盛開的水仙,卻散發著暗夜迷迭的味道,妖異得可以顫栗任何一個心靈。
“對於我,不必如此奢侈。如果想玩誘惑,就賜予死亡吧!”
梅婕抓住那雙手,用盡全力破碎,也許這樣激怒對方,可以成全自己死得更快。
“你想要的隻是死亡嗎?但我永遠不會給你。”
隻有欲望的世界,死亡成為最奢侈的玩樂,當然也是最容易的。對於連自己都不曾擁有的梅婕,死亡卻是那麼的遙不可及,猶如反反複複夢境中的男子,梅婕世界中唯一清晰的存在,發如黑夜,目似冷月,俊美幾近妖冶,一遍遍用與此時同樣溫柔而堅定的聲調呼喚,近在咫尺卻無法捕捉的彼岸之花火,隻能封印在靈魂最深處,杜絕億想與迷浸,那種麻醉的禁忌感覺,仿佛可以隨時將梅婕染上鮮血的色彩,熾烈地自我毀滅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