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樹林自打懂事以來就沒見到過父母,聽周圍的叔叔嬸子,自己是一夜裏在樹林被鎮上的老劉頭撿到的,當時的劉樹林還是個在繈褓中的嬰兒。

至於劉樹林為什麼會被被拋棄,其實很好理解,因而他右半邊臉上被一大片青斑似的的胎記覆蓋,看上去奇醜無比。

老劉頭六十多歲的人,因為窮沒有娶妻生子,看到這棄嬰便抱回自己棲身的土地廟,細心撫養。老劉頭沒上過私塾,肚子裏沒點墨水,心想既然是在樹林裏撿到這孩子的,就叫他劉樹林吧。

就這樣劉樹林和老劉頭相依為命,在青山鎮靠乞討為生。直到他六歲那年,老劉頭身染重病,一命嗚呼。

青山鎮原先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山鎮,隻是十多年前北疆蒙真草原的狼帝國悍然揮師南下,兵分三路,勢如破竹,直逼京師汴州。其中右路軍由狼帝國的三皇子嵬名武統領,大將嵬名烈為先鋒,搶掠京畿東道、淮南道。尤其是京畿東道的治所齊州一帶,三百裏內家破人亡,人畜一空,隻留下僵屍累累和斷壁殘垣。

後來狼軍三路會師大夏京都汴州,圍城八十日,終因勤王義師群集,加之城堅難下,親征的狼皇帝嵬名宙宣布撤軍,大掠而去。

青山鎮雖然也在京畿東道,卻因地處偏僻,隱於群山之中而僥幸逃脫了兵亂之劫。附近幸存的百姓全都逃到青山鎮。人口的大量湧入,倒使得青山鎮繁華熱鬧了許多。

也正是這樣,在兵荒馬亂的現在,劉樹林才能靠吃百家飯活下來。隻是有一點,逐漸長大的他想進鎮當個夥計或者找份工做,但當人家老板看到他半邊臉,個個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

無奈之下劉樹林隻能靠打短工為生,放牛、割麥、劈柴挑水,什麼髒活累活都幹,隻為了求口飯吃。

就這樣劉樹林渾渾噩噩地度過了十六個春秋,轉眼間到了臘月,由於時近新年,各家的雜活變得繁多,劉樹林自然也忙得不亦樂乎,他隻希望能攢點錢,置辦件新衣裳。

鎮東頭的謝家是青山鎮有名的大戶人家,家中良田千畝,牛羊遍地,光雇傭的長工就幾十個。據一起來的短工,謝家原本不是青山鎮的,是為了躲避仇家才搬過來的。

劉樹林滿臉不屑,道:“謝家這麼大的勢力,連鎮上的丁舉人都賣謝家麵子,有誰敢和他們家作對?你這不是瞎扯麼。”

“劉樹林,你子還是沒見識啊。”那短工噗嗤一笑,轉頭四顧,見沒人低聲道:“謝家是有錢,可比他家厲害的多了去了。你知道丁舉人為啥對他家那麼客氣麼,那是他想納謝家姐做!我在丁舉人家裏打短工的時候,可是無意中聽到丁舉人罵謝老財是個鐵公雞、土鱉。人家根本瞧不起謝家!”

劉樹林打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鎮後的群山,在他眼裏鎮上的丁舉人是世上最有學問的人,比起孔聖人就差一點,而謝家自然也是世上數一數二的富人,不然能雇這麼多人做工麼?因此他對同為短工的張鐵柱的話,根本就是不屑一顧。

見劉樹林不信自己的話,張鐵柱也不生氣,嘿嘿一笑,轉身離去做事,留下劉樹林呆呆地站在原地。

冬的日頭很短,剛到酉時已經看不到太陽,劉樹林吃完晚飯便回到謝家的柴房準備休息。謝家家主謝厭偉雖然家財萬貫,卻沒有尋常地主的摳門吝嗇,像這種忙時,給他家打工的,頓頓有肉,白麵饅頭管夠,甚至還有酒。在這裏,劉樹林仿佛置身國。

為了節省時間,短工都被安置在謝家幾間平常無人住的廂房內。而劉樹林因而長相的緣故,沒有哪個短工願意和他一間,他們常取笑“寧可遇鬼也不願和劉樹林一間屋,太嚇人。”無奈之下謝厭偉隻能讓他獨住柴房。不過對於常年露宿街頭和住在破舊土地廟的劉樹林來,柴房是他住過最好的地方了。

劉樹林剛準備推門進入柴房,就看到謝家家主謝厭偉正負手路過,他連忙上去行禮。謝厭偉身材修長,胖瘦適中,雖然年過五旬,臉上依舊保持著年輕時的俊秀。他穿著一身半舊的家居常服,並不像其他財主那樣穿金戴銀,隻有頭上的一根玉質發簪還算名貴,即使這樣他依舊透露出一種常人沒有的雍容。

謝厭偉隨口問了劉樹林幾句家常,便欲轉身離去,就在這時他忽然停下腳步,沉聲道:“今晚你最好不要出去,就呆在柴房,不管外麵發生什麼。記住了沒?”

劉樹林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摸著腦袋答應了。謝厭偉這才皺著眉頭徐步離去。

“為什麼今晚不許出去呢?難道謝老財家裏要祭祖?”劉樹林腦子裏胡思亂想著,躺到臨時搭建的木床上,拉過破舊的棉被,連衣服都懶得脫,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