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大結局
肖雲山沒有作聲,沉寂的臉色在此時看來就像暴風雨前的平靜。我掙脫不開他的鉗製,便回頭望去,隻見剛才那些黑衣人已有一半人跟上來,一樣的神色凝重,行跡匆匆。
“你要帶我去哪兒?我不去,放開我!”不詳的感覺越來越濃烈,掙脫不開男子鐵鉗般的大手,我就用上了尖利的指甲。
他隻是微微蹙起濃眉,並沒有理睬我,任由我在他的手背上印下一個個粉色的月牙。
看到泊在港口下麵的一輛中型郵船了,船艙的入口處已搭起鐵梯,幾名船員站在艙門處恭敬的等候著。
“你想幹什麼?是不是準備把我賣到外國去?”我要嚇傻了,見掙紮怒罵統統不管用,就隻好再苦苦哀求:“雲山,你不能這樣對我!你缺錢嗎?我可以給你,你要多少?”
肖雲山完全不理睬我的哭求,硬拖著我往搭在碼頭沿邊的鐵梯走去。
突然一陣急促的汽車喇叭聲響起,隻見四五輛轎車打著強光燈鳴著喇叭從碼頭上一路疾駛而來。那些黑衣人紛紛掏出槍來,還不待射擊,就見那些車都急刹車停下,從裏麵跳出同樣執槍的男子,個個身手矯健,領頭的那位居然是沈浩軒。
我看到那條熟悉的身影,眼前一熱,連忙高聲喊道:“浩軒,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沈浩軒抬頭一看,正望見肖雲山拉著我往船上拖,不由又驚又怒,執槍的手舉起,就對著肖雲山射去。
肖雲山一手拉住我,另隻手也幾乎同時抬起,“咯!”一聲脆響,兩顆子彈相撞,火星四射。
“放了雪馨!”沈浩軒快行幾步,執槍追過來。
“她是我的!”肖雲山低吼一聲,“我的嫂子就是我的女人!”
沈浩軒顧不上跟他廢話,眼見我被拖著往鐵梯上走,連忙再舉槍射向肖雲山抓住我的手腕。
肖雲山連忙再舉槍反擊,射出的子彈又是兩兩相撞,火星四濺。
耽擱的功夫,沈浩軒已到了跟前,舉槍瞄準肖雲山的眉心,肖雲山的槍口也同時瞄準了他的眉心。
“不要再打了!”我膽顫心驚,喊道:“你們不要互相殘殺好不好?誰若傷了對方我永遠都不原諒他!”
碼頭上,兩幫人已經鬥了起來,槍來拳往,一時間殺氣騰騰。
就在這樣緊張的氛圍裏,兩個執槍對恃的男人卻都沉默起來。
良久,還是沈浩軒先打破了沉默,他冷睇著肖雲山,淡淡地道:“沒想到短短兩年的時間你居然混進了影堂,而且坐上了堂主的位置!”他唇角扯起一抹彎弧,潭眸中卻了無笑意,“怎麼?以為這樣就可以回來搶走雪馨?我告訴你,別說你隻是顧崔的心腹,就算你取代了顧崔的位置,也休想跟我搶女人!”
肖雲山冷笑,譏誚地睨著他,冷冷地道:“你又不能給她名份,把她留在你的身邊做情婦嗎?”
“……”沈浩軒沒料到肖雲山居然知道這事,一時間有點詞窮,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挑了挑俊眉道:“我跟雪馨之間的事情關你什麼事?我告訴你,雪馨愛我,她……不在乎名份!”
我聽得心頭火起,忍不住反駁道:“誰說我不在乎名份?我很在乎!”
“你聽到她說什麼了?”肖雲山沒想到這種時候我居然會站在他的身邊說話,不由又是驚喜又是得意,揚了揚濃眉,抿唇道:“她在乎名份,我可以給她!”
“你這個臭小子!”沈浩軒不由惱羞成怒,吊起兩隻眼睛,罵道:“也不照照你那副德性,憑你配得上她?”
肖雲山沒有理睬他,而是低頭很認真地詢問我的意見。“嫂子,你願意做我的女人嗎?”
“不……不願意!”我連忙拒絕,“雲山,我……我不愛你,隻把你當弟弟!”
肖雲山臉上的欣喜和期待頓時化為泡影,鼻翼翕動,半晌才說:“我不要做你的弟弟,我要做你的男人!”
“啾!”一聲微弱的槍響,肖雲山執槍的右手腕頓時多了一個血洞,握著的手槍也滑落到地上。
沈浩軒偷襲得手,迅速欺前一步,伸手拉我的胳膊,想把我拽過去。
“啾!”又是一聲微弱的槍響,這次中彈的卻是沈浩軒,他握槍的右手同樣被射中,手裏的槍無力的滑落在地,而肖雲山左手握著一把槍,冰冷嗜血的眼眸冷睇著他,黑洞洞的槍口無情地指著他的眉心。
我要嚇傻了,本能地撲進去擋住了那可怕的槍口,厲聲喊道:“不要再開槍了,雲山,你不許再傷害他!”
就這瞬間的功夫,沈浩軒已用左手抽出了另一把無聲手槍,一把將我扯在他的身後,咬牙對肖雲山說:“你最好識趣些,要不是為了雪馨,我早就一槍結果了你,現在你趕緊自己坐船滾,不然——我讓你手下影堂的二十多個弟兄一起給你陪葬!”
“不!”我趕緊拉扯沈浩軒的衣袖,悄聲道:“我們走吧!千萬不要傷到他,為了雲峰也千萬不要傷他……”
就在我千方百計勸沈浩軒的時候,肖雲山卻又開槍了,這次他的目標竟然是對方的心髒,“咯!”一聲脆響,火星在兩人之間炸開,還不等我有所反應,“咯!”又一槍,子彈雙雙相撞,
“咯!”第三次扳動槍拴的時候,我幾乎要崩潰了,雙手抱頭,尖聲喊道:“不要打了……”
兩個殺紅眼的男人再不肯理睬我,他們同時射出了第四槍,這次子彈稍有偏差,隻在中途略略相蹭,並沒有像前三次那樣彈飛,而是直接射進了對方的左肩窩。
兩人並肩而立,矩離又極近,這次再也沒能躲開,兩人中彈的位置幾乎一模一樣。
右手腕受傷,左肩又受傷,兩人再也無法拿槍,隻能兩兩怒目相對。
“我的人很快就趕過來了,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帶著你的手下趕緊滾上船,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沈浩軒靠在我的身上,健碩的矯軀微微打顫。
我知道他傷得不輕,隻想趕緊拉著他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我們走吧!反正他已經無法拿穩槍了!”
肖雲山的身體也在微微搖晃著,但他始終沒有倒下,胸口劇烈起伏,嘶聲喊道:“嫂子,別走!”
唉,真沒辦法!我隻好再回頭安慰他:“你先走吧,快去醫院看看要不要……”話到半截咽住,因為我感覺身邊那具健軀竟然已經滑落倒地。
不禁大駭,趕緊轉頭看,隻見倒在我腳邊的沈浩軒後肩背上又多了一個槍洞,而且還在汩汩地流著鮮血。
“啊!”一聲驚叫,我魂飛魄散地俯下身抱住男子倒下的身體,“浩軒,你醒醒!醒醒啊!”可是男子毫無反應,他竟然失去知覺了。
抬起頭,含淚的憤怒眼神瞪向肖雲山,可是……肖雲山的手裏並沒有拿槍。
“冷濤!”肖雲山臉色一變,瞳孔收縮像針尖般射向我的身後。
冷濤?我更吃驚,連忙回頭,果然看到一輛黑色的邁巴赫駛過來,搖下的車窗裏探出男子挑染的金發。
“吱——嘎!”車子就在眼前險險刹住,車門打開,不止冷濤跳下來,同時還有許多執槍的彪悍男子。
肖雲山和沈浩軒帶來的人都已無聲無息地伏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黑色邁巴赫後麵還跟著數輛黑色的別克車,紛紛刹車停住,車門打開,走下一批手握麻醉槍的男子。
“放心,我的人拿的是麻醉槍,不會要他們的命!”冷濤溫潤如故,甚至連精致俊麵上的一貫紳士笑容都沒有改變。他小心地繞過一隻水坑,不讓泥濘濺到他筆挺的褲管上,走到我身邊時,俯下身,伸手將正抱著沈浩軒流淚的我拉起來,然後再輕輕將我攬進他的懷裏,親昵地用英挺的鼻子蹭著我的鼻尖,魅聲問道:“雪馨,你說我是不是很善良?”
我終於從驚愕中醒過來,趕緊推開他,再次蹲下身扳起沈浩軒,瘋狂地搖晃著他,喊道:“浩軒,你醒醒,不要嚇唬我,求求你了!”見他眼眸緊閉,還是毫無反應,不由更是心膽俱裂,抬起頭用又怨又怒又恨的目光盯向冷濤,“你不是說你善良嗎?為什麼要用槍射他?”
“放心,他死不了!”冷濤俊目中浮起一抹譏嘲,抿了抿薄唇,接道:“他穿著防彈衣,你沒看到沒射中他的要害嗎?”
“為什麼對別人用麻醉槍,對他用真槍?”我依然很憤怒,痛斥他:“你太壞了!根本就是在存心報複!他傷勢這麼重,又流了這麼多的血很危險,你還忤在那裏幹什麼?快過來搭把手送他去醫院啊!”
冷濤果然再次慢慢俯下身,不過他並沒有搭手拉昏迷不醒的沈浩軒,而是握住我的一隻手腕,再次將我拎起來。
“你幹什麼?”我試圖掙脫開他的鉗製,可男子那雙白皙好看的大手卻像鐵鉗般始終牢掌握著我,我怎麼都掙脫不開,不由更加慌亂,道:“放開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放開她!”肖雲山的健軀晃了晃,但他堅持沒有倒下去。隻是他傷勢很重,已完全沒有能力再拿穩手槍。喘著粗氣,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上當了,用吃人的目光瞪著冷濤,狠狠罵道:“你這個卑鄙小人,我就覺得奇怪,你為什麼會好心幫我……原來你故意先讓我跟沈浩軒鬥個你死我活,然後你好坐收漁翁之利!”
冷濤輕蔑地睨他一眼,懶懶地道:“難為你那顆榆木腦袋居然還能想得通這個問題,不容易!”
肖雲山黑眸頓時射出可怕的寒光,假如目光可以殺人,冷濤已被他殺死一百遍。鋼牙咬得咯咯響,陰森冰冷的聲音響起:“先別得意,我早晚要讓你後悔——至死!”
我被冷濤抱在懷裏,感覺又驚懼又恐慌,用力地推拒他:“快打電話叫救護車……”
“別鬧寶貝,你聽……”冷濤伸出修長好看的食指豎在殷紅的薄唇間,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我怔了怔,住了口,凝神聆聽卻沒有聽到什麼異常。
烈日當空,已是正午時分,風平浪靜,海浪輕輕拍打著碼頭和郵輪,散發著潮濕的鹹氣,偶爾會有一兩隻海鷗脆鳴著飛掠而過。
隻是在這片靜謐的氛圍裏,我聽到有一種類似於蜂鳴的嗡嗡聲由遠及近,響聲越來越大,慢慢的簡直有地動山搖之勢。
一股強大的氣流湧來,我幾乎都難以站穩。冷濤很體貼地抱住我,用他頎長的身體阻攔住噴湧的氣流。兩人的衣袂飄飛起來,在沙塵吹拂而過時,我不禁閉上了眼睛。
“寶貝,我們走啦!”男子柔魅的語聲在我耳邊低喃,既使“嗡嗡”的噪音震耳欲聾,我還是聽清了他的話語。
“走?”我終於再次睜開眼睛,卻赫然發現一架龐大的直升機就停在我的眼前,馬達仍然開著,機翼仍然轉動,機艙門卻已打開,落下一排可供登機的階梯。可以看到裏麵端坐著幾位手持衝鋒槍的軍官,他們全部金發碧眼,都是外國人。
“跟我去德國,這是威斯特法倫州的州長派人來接我的專機!”冷濤俯首在我的臉頰上輕輕印下一吻,邪魅勾唇,不待我反對的話嚷出口就將我攔腰打橫抱起,大步向著敞開的機艙走去。
“不!”我終於反應過來,天啊,冷濤要帶我去德國,異國他鄉,山遙路遠,我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親人還有……看一眼倒在血泊裏不省人事的沈浩軒,我更加慌亂,邊拚命踢打掙紮邊呼喊:“我不去德國,你自己去吧!浩軒傷勢那麼重,我要帶他去醫院……”
“寶貝,在我麵前不希望你再提起他的名字!”冷濤微微斂笑,俊目中閃過一絲不悅。他不笑的時候,陰柔俊美的臉有些陰鷙乖戾之色。
“求你放過我吧,我不想去德國,真的不想去!”可是任憑我再怎麼掙紮怎麼鬧騰都無法掙開他的懷抱,男子絲毫不受影響地抱著我踏上了登機的階梯。
眼看就要踏進機艙,冷濤穩健的腳步卻微微一滯,同時我感覺到他的身體有些搖晃。短暫的停頓之後,他訝然地轉過身,望向身後的肖雲山。
肖雲山已靠著車輪胎坐在了地上,看樣子體力已經虛脫,隻是他受傷的右手裏拿著一支像鉛筆般粗細的細竹管,似乎剛剛放在嘴唇上吹過。
冷濤完美的俊顏已悚然變色,厲聲問道:“你暗算我?射到我身體裏的是什麼東西?”
“怕了?”肖雲山冷冷地牽了牽唇角,黑眸中卻射著森濃的殺氣,受傷的手幾乎都握不住那支細細的竹管,不過他的嗓音依然清晰可辨:“這裏麵隻是盛了一隻小小的吹針而已,要不了你的命……不過,它上麵猝的毒卻足以致命!我說過我會讓你後悔至死!”
“拿解藥來!”冷濤再也不複平靜,變下臉,咬牙威脅道:“我死了,你也別想活著走出這個碼頭!”
“哈,”肖雲山好像聽到什麼大笑話般狂笑起來,“解藥?我還沒聽說AIDS病毒還有解藥!”
“什麼?你竟然在針頭猝上了AIDS病毒?”冷濤渾身大震,幾乎都無法再抱穩我,我便趁機掙紮下他的懷抱,待要跑時卻又被他抓住摟回到懷裏。
“沒錯!不過這可不是普通的AIDS病毒,它是經過提煉的變異品種,從感染到發病隻要——一個星期,從發病到完蛋隻需半個月!”肖雲山臉上的笑容變得惡毒而獰惡,“所以說,從現在開始你頂多隻有二十天的活頭了!姓冷的,你以為我不知道是你派人害死了我哥哥嗎?我要讓你給他償命!”他咧開嘴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像一隻嗜血的野狼。
冷濤薄唇抿得幾不可見,俊目中的神色變幻莫測,終於,他眉際舒展,好像並沒有很在意這個足以摧毀他所有意誌和冷靜的可怕事實。一手始終緊緊地抱住我,另隻手緩緩抬起,握在手裏的槍指向肖雲山的眉心。
肖雲山沒有躲避,他也知道自己已沒有能力躲避,坦然麵對著冷濤的槍口,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
“不要殺他!”我猛得叫起來,抱住冷濤的健腰,求道:“隻要你肯放過他,我答應跟你走,好不好?”
男子握槍的手微微一顫,他回眸瞧向我,我連忙對他點頭,再次保證:“我說話算數,我陪你去德國!”
“你願意做我的女人嗎?”他輕聲問道。
“願意!”我無法眼睜睜看著肖雲山死在他的槍下,隻能先穩住冷濤。
“既使我已感染了AIDS你也願意?”男子帶著金屬質感的磁性嗓音在直升機的馬達聲中顯得有些飄忽,他睨著我的眼波也飄忽如同海上的霧氣。
“願意!”我閉上眼睛,感覺渾身都在顫栗著,握起雙拳,說:“我們上飛機吧!”
冷濤哈哈一笑,轉身用輕鬆的勝利語氣對肖雲山炫耀:“聽到沒有?雪馨說願意做我的女人!既使我染上AIDS她也毫不在意!黃泉路上隻要有她相伴,就算死有什麼可怕?”
原本頹坐在車前的肖雲山頓時彈跳起來,臉上的得意笑意統統消失,換成了驚惶和無措,拚盡所有力氣,他踉蹌著腳步向著直升機的位置追去。
冷濤卻已攬著我踏進機艙,登機用的階梯緩緩撤回,艙門緊閉,駕駛員一拉操縱杆,螺旋漿轉動由慢變快,飛機漸漸飛離開地麵。
肖雲山衝過來的時候,伸臂卻已撲空,機翼扇起的狂風刮得他差點跌倒。看著飛上天空的直升機,他在下麵又喊又叫又跳,揮舞著手臂想讓飛機停落下來,可是飛機越升越高,轉眼就飛上雲層。
我推開冷濤的懷抱,趴到機艙玻璃上向下俯瞰,隻見那隻破破爛爛的碼頭越來越小,可是卻清楚得看到有許多車輛先後湧到那隻碼頭上,好像還有閃爍著警燈的警車……
終於來人援救了,但願沈浩軒沒事!我緊緊地貼在玻璃上,連眼睛都舍不得眨。看著底下越來越遙遠的城市,有種生離死別的苦痛。
飛機終於衝上雲霄,下麵白霧靄靄,什麼都看不清楚了。我癱軟在機艙的窗前,淚如雨下。
冷濤沒有勸我也沒有打擾我,等我哭得差不多時才淡淡地扭頭道:“當初我離開T市時也是這種心情,隻是,我連眼淚都流不出來。”
“那是你的事情,與我有什麼關係?”反正在意的人都已脫離了他的威脅,我便再無忌憚。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淚,挺直身體對他忿然喊道:“我就不明白,為什麼你偏偏跟我卯上了呢?我有什麼好讓你念念不忘?或者我有什麼不好,讓你耿耿於懷?為什麼你就不能放我一條生路,讓我過平靜的生活?你為什麼不去找夏彤彤?她那麼壞,你為什麼不綁架她呢?”
相對於我激動的情緒,男子卻顯得冷靜得多。雲層的大氣經過陽光折射,煥發出一種奇異的七彩色,再透過明淨的機艙玻璃照進來,有種置身人間仙境的美妙視覺。男子絕色魅顏在這種光彩的映襯下更加俊美到不可思議,一瞬間,他沉寂的俊容看起來就像天神般端莊威嚴。
“雪馨,快看,那邊有彩虹!”男子如星的俊目閃起異樣的神彩,他興致勃勃地攬過我,指點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霧氣重重中,真的有七色彩虹,而且不止一座,好多!今天這種流雲密布的天氣並不多見,直升機穿梭在雲層裏,竟然可以讓人飽覽“彩虹陣”的奇景。
我一時間看得目瞪口呆,竟然忘記跟他的爭吵。
男子心情似乎很好,他溫柔地擁抱著我,坐在窗前,毫不在意其他幾位手執衝鋒槍的德國軍官,旁若無人地邊擁吻我邊對著窗外的美景指指點點說說笑笑。
“雪馨,我也會開飛機,我十九歲那年就拿到空行員的駕駛證,等到了德國我可以每天駕駛飛機帶你出去玩,好不好?”他親昵地啃咬著我圓潤的耳垂,引來我的顫栗和怒目,他卻不以為懺,居然更加樂不可支。
知道現在再像個可憐蟲般求他放我回去,根本不會起任何作用相反還會被他輕視,我便很淡定地沉默。
我無法猜測身邊這位男子內心真正的想法,他已是AIDS病毒感染者,而且是變異品種,從現在開始倒計時,他頂多還有二十多天的壽命了。可是他的絕色俊容上卻看不出任何亡命徒的驚惶和恐懼,相反,男子如星般的俊目裏是一種平和的溫柔,如薔薇花瓣般嬌豔的薄唇微微翹起,俊臉上有種孩童般的俏皮和天真。
“為什麼要回來呢?”我忍不住問他,聲音已平靜許多,隻是還是帶著些許的顫音:“假如你不回來的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禍事,你可以在德國平平安安地繼續做你的冷大少!然後娶妻生子,享受天倫之樂。現在倒好,害人害己,沈浩軒生死不明,你也沒有幾天的活頭,後悔吧?”
“不後悔。”男子的語氣居然毫無遲疑,他將我摟在懷裏,用他完美尖削的下巴親昵地蹭著我的秀發,柔聲魅語:“雪馨,我很開心,生命的最後時光有你的陪伴!”
我忍不住顫抖起來,開口時才發現,原來我的嗓音比我的身體顫抖得還要厲害。“我……呃……那個,我還有兒子……”
那麼聰明的男子怎麼會不懂得我此時的恐懼因何而起?可是他卻全無反應,也沒有打算開口安撫我的意思。隻是他大手撫著我脊背的動作愈發輕柔,好像在撫慰著受驚的小貓。
我的眼睛濕潤起來,轉頭望向玻璃窗外,流雲紛飛的空隙間是碧藍如水晶般的天空,如此藍與白的交替,美到令人炫目。
這個世界多美好?生命多麼美好?可是我卻已嗅到了死亡的絕望味道!冷濤是個快要駕鶴西遊的人了,他臨死前應該會拖個墊背的吧!而我,很不幸地成了那個最倒黴的人!
飛機到德國的飛程是九個小時,而德國跟中國的時差卻有七個小時,所以踏上德國的威斯特法倫州時,當地時間竟然隻比我們從國內出發時晚了兩個小時而已,依然是陽光燦爛的下午。
剛下飛機,我便迫不急待地打開手機,撥通了沈浩軒的電話,通了卻始終無人接聽。
他怎麼樣了?有沒有脫離危險?我心急如焚,每一秒鍾都那樣難熬。
冷濤走過來,他拿過了我手裏的手機,唇角勉強勾起淺淡的彎弧,道:“在我的身邊可不可以不要想著別的男人?”
“可是……沈浩軒傷得很重……”我跺了跺腳,看著那架剛剛停下的飛機,恨不得再乘它趕回去。
“放心吧,他死不了。”冷濤說著手指微微收攏,隻聽“哢嚓”裂響,手機已報廢,他隨手一揚就丟進了旁邊的垃圾筒。
啊?我的手機……我悲哀地意識到自己跟國內唯一的聯係工具就這樣報銷了。
“坐這麼久時間的飛機頭有沒有暈?還能適應時差吧?頭一天肯定有些不習慣,過兩天就好。”冷濤攬著我的腰,關切地問著我的身體狀況。
這時,已經有一隊德國本地豪華跑車開過來,開在最前麵的是輛嶄新的黑色保時捷,後麵跟著幾輛黑色的奔馳。
車子緩緩停下,車門打開,走下一些高大的外國人。
走在最前頭的那位跟冷濤年紀相仿,一頭栗色的鬈發,棕色的眼眸,深刻精致的五官,看起來像混血兒的漂亮男子徑直向著這邊走過來。
他微笑著用德語跟冷濤打招呼,同時熱情地跟他擁抱親吻。
雖然對西式禮節並不陌生,但晴天白日的,當著眾人看著這樣兩位美絕人寰的男子如此親密,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兩人訴完離別相思之情,冷濤這才將我拉過去,跟那栗發美男介紹我,先是用德語說了一遍,然後再對我介紹道:“雪馨,他就是我曾經在德國柏林大學留學時的同學弗朗,以後……你們會有很多相處的機會。”
雖然美男很養眼,不過此時我對跟這些人相處根本不感興趣,隻漫不經心地瞧了眼弗朗,見他也正凝神注視著我,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竟然發現他那雙美麗的棕色眼眸裏閃過一絲嫉恨。
不會吧?我跟他才剛剛第一次見麵,而且我在中國他在德國,我是中國良民,他是德國……具體幹啥的不太清楚,但看起來不太像良民,根本風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著,好像從來沒得罪過他吧?可他看我時這是啥眼神?
“弗朗在當地最好的酒店訂了包廂,給我們接風洗塵!”冷濤攬住我的纖腰,親昵地俯耳低語。
“哦。”我苦著臉,興致缺缺。真不明白,他也算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人了,怎麼就絲毫沒示意到這點呢?看他那容光煥發的樣子,誰信他是個AIDS病毒患者?而且頂多還有二十天的生命?
有些奇怪,是不是肖雲山弄錯了,或者他隻是嚇唬冷濤而已,其實針頭上並沒有猝那麼可怕的毒。
雖然很痛恨冷濤,有時想起肖雲峰的慘死也恨不得讓他償命,可真等到他離死不遠的時候,我又有些不忍。真的不希望他這麼年輕就命喪黃泉,當然,估計他死的那天我也多半活不了。
“你就是穆雪馨?”弗朗的漢語居然說得很標準,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我暗暗驚訝,心想可不能再小看外國人,還真是藏龍臥虎。以前聽沈浩軒說話,好像冷濤在德國的靠山就是弗朗。我現在隻身淪陷異國他鄉,冷濤死後我的去向問題就是弗朗說話作主了,生死攸關,跟此人搞好關係大有必要。連忙點點頭,對他勉強扯起一抹笑,“是啊,認識你很榮幸!”
麵對我的友善弗朗卻毫不領情,他隻是冷漠地睨我一眼,便轉過頭繼續跟冷濤說笑著往停要最前麵的那輛保時捷走去。
三排座的車子,寬敞又漂亮,前麵駕駛座有司機在等候著,有一身材筆挺的藍眸男子畢恭畢敬的打開右車門,冷濤先讓我坐上去,親手幫我關上車門,然後他繞到另一側打開左車門,坐進來。弗朗並沒有自覺地坐到後麵座位上,而是跟在冷濤的後麵坐進車裏,接著便關了車門。
弗朗親昵地湊近冷濤,用德語跟他飛快地交談著什麼,我在旁邊一個字也聽不懂。偶爾,他會抬頭瞥我一眼,眼神中居然隱現一抹譏誚。
什麼人呐!我暗暗腹誹,不就欺負我不懂德語嗎?切,我是中國人,有本事講中國話,為什麼非用德語交談?估計講的也不是什麼光彩的內容,不然為何不敢讓我聽到?
車子在本市最繁華的酒店門前停下,因為此時是當地下午三點多鍾,所以門口停的車輛並不是很多。
下了車,冷濤攬著我的腰,在弗朗的陪伴下一起往旋轉式的玻璃門走去,邊俯首悄聲問我:“想不想冷曦?讓她一起過來陪你?”
我的眼中總算有了驚喜,冷曦……原來她還在這裏,而冷濤居然恩準我跟她見麵,真是太好了!
進到裏麵的廳堂,地板居然明淨如鑒,踩在上麵有種踩在鏡子上的感覺。外國人的審美情趣實在奇怪,踩著自己的倒影就這麼有趣嗎?我感覺走路的時候都有些眩暈,偌大的廳堂居然看不到一根柱子支撐,真懷疑這麼高聳入雲的大樓的重量究竟靠什麼來支撐。
裏麵的裝修格局果然有著濃鬱的異國風味,我們乘貴賓電梯進到六十六樓,出了電梯後自有身穿燕尾服的服務生走過來引領我們往訂好的單間走去。
滿眼看到的都是黃毛藍眼睛,滿耳聽到得都是鳥語嘀咕,我驚悚地發現自己真的已遠離故土了!
服務生打開複古宮廷雕花門,從單間裏迎出一位印裔美女,簡直是美到令人吐血啊!世界小姐般的身材,雕琢般的完美五官輪廓,性。豐滿的嘴唇,迷人的黑眸。
“弗朗!”美女熱情地撲進弗朗的懷裏,當著眾人的麵就是一頓熊抱加狂啃。
冷濤淡笑不語,似乎習以為常,拉著我的手走進室內,先帶我去專門配套的洗手間洗手。
單間很大,有著長長的甬道和寬敞的空間,配備單獨的洗手間、抽煙室、棋牌室和休息室。
桌椅全部采用宮廷複古風格,是漂亮的金鑲玉,在光照充足的室內,有種金壁輝煌的視覺衝擊力。
冷濤親自為我洗手,他為我打上洗手液,將我的纖手包裹在他白皙修長的大手裏輕輕揉搓著,然後放到溫控水龍頭下衝洗幹淨,再打開烘幹機。
我任由他擺弄著我的雙手,趁著沒人的時候,怯怯地問他一句:“可不可以借你手機用一用?”
他沒說話,耐心地等我的雙手徹底烘幹,這才拉起我的手,抿唇問道:“擔心沈浩軒?”
明知故問嘛!我嘟起嘴巴,不過為了達成目的也不敢得罪他,隻能衝他討好的咧了咧嘴巴。
他將我拉出洗手間,拿出隨身帶的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不久後,這個號碼就接通了,“喂,請問是肖雲山嗎?”
聽音筒裏短暫的寂靜之後就響起了肖雲山那熟悉的吼聲:“冷濤,你還沒死?”
“沒有,”冷濤麵不改色,連聲音都沒什麼波動,淡淡地道:“病毒是你射進我身體裏的,你不是說我還有二十天才能見閻王嗎?”
“媽的,你把我嫂子弄到哪裏去了?我告訴你,你最好不要動她……”
“嗬,她就在我的身邊呢,我們剛下飛機,正準備吃飯。”冷濤說著將手機塞到我的耳邊,勾唇笑道:“這人脾氣不太好,還是你親自問他吧!”
“嗯,”我連忙點頭,接過冷濤的手機,急急地喊道:“雲山,是我!”
“嫂子……”男子竟然哽咽起來,“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算了,現在別說些沒用的,”此時我顧不上跟他研究誰害了誰的問題,隻急急地問道:“沈浩軒怎麼樣?他有沒有脫離危險……”
男子頓時不高興,“我也受傷了,你為什麼都不問問我怎麼樣?有沒有脫離危險?”
“咳,”我真要被他急死,“你不是接我的電話了嗎?還能說話,證明你沒事啊,至少沒有生命危險!浩軒呢?你快告訴我啊,他到底怎麼樣?快說!”
在我的一再摧促下,他才有些不情不願地道:“他——我不知道!”
我真要被他氣死,怒聲道:“你們一起被警察發現的,怎麼會不知道?你是死人嗎?”
“嫂子……”男子很受傷,繼而很憤怒,“你希望我死?”
揉揉腦袋,明白什麼叫欲速而不達,我隻好緩和了語氣耐心跟他解釋道:“我現在在德國,而且……恐怕命不久矣!假如我死了,麟麟該怎麼辦呢?”
“你不會死的!”肖雲山急起來,好像抓耳撓腮的樣子,“過兩天避避風聲,我馬上去德國救你!嫂子,你要注意點,能盡量避免跟冷濤……千萬別讓他碰你,不然……你就完了!”
“算了,”我滿心悲涼,此時隻想知道一件事情:“雲山,你要真心疼嫂子就告訴我,沈浩軒到底怎麼樣,起碼我得知道麟麟失去了我還有沒有親人撫養他!”
“沒人撫養我撫養!”男子衝口說道,說完了又感覺大大不詳,忙又道:“不會的,你不會有事,沈浩軒也命硬得很……”
“是嗎?”我驚喜地問道:“他沒有生命危險?”
“沒有,”肖雲山的聲音很冷漠,還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三槍都沒有射中要害,應該沒事!隻是失血有些過多……”
“哦,”我趕緊再囑咐道:“雲山,你能不能去明光醫院裏幫我打聽一下,他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嗯?”
男子禁不住我的軟語相求,有些活動的意思,隻是還是不甘願,呐呐地抱怨道:“如果換成我,你會這麼緊張我嗎?”
“會,會緊張!”我繼續哀求他:“好弟弟,你去幫嫂子打聽一下,快點!”
“噢!”男子到底還是聽話的,雖然答應得有些不情願。
掛了電話,我籲出一口氣,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不安。抬起頭來,發現那三人已經入座,而且都抬起頭看著我,眼神有些複雜。
弗朗勾唇一笑,轉頭對冷濤說:“冷,你的這位心上人好像在惦記著別的男人!”
冷濤淡然而笑,不以為意:“可她現在畢竟在我的身邊!”
“冷,記得我對你說得話嗎?”弗朗睨我一眼,俊臉上的笑容有些陰森,“女人和地盤一樣,是用來征服的!”
“我跟你不同,”冷濤微微搖首,絕美的容顏上是恬淡的笑,“我不太在意那些形式上的東西,相對於她的身體,我更想俘獲她的心!”
“心?”弗朗很是難以理解,“那東西要來幹什麼?”
“弗朗,親愛的,”印裔美女一開口就讓我震驚,原來她也會講漢語。“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說完就拉著弗朗的大手按在她高聳的胸口上。
弗朗卻不以為意,隻順勢在她的豐滿上捏了把,拍著她的絕色臉蛋笑著用德語說了一句話。雖然聽不懂他都說了些什麼,不過看他色迷迷的神情,估計講的話也高尚不到哪裏去。
我剛坐到冷濤的身邊,房門又被打開了,這次服務生領進來的是冷波和冷曦。
“雪馨!”冷曦一看到我就高興地快步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兩人大大的擁抱在一起。
我連忙打量她,隻見她蘋果般的俏臉變得更加圓潤紅膩,大眼睛裏盛滿著幸福的光彩。“冷曦,你現在過得幸福嗎?”
“嗯!”女孩肯定地點點頭,同時感激地悄聲道:“謝謝你雪馨,我知道上次冷波能平安回來全是你跟沈浩軒求情的結果,不然……他落到沈浩軒手裏,就算不死估計也隻能剩半條命。”
我抬眼瞧了瞧冷波,隻見他也正睨著我,見我看他,便挪回了目光,若無其事的坐下。
冷曦拉著我一起入座,弗朗讓服務生上菜。看到端上來正宗的中國菜時,我才意識到桌麵上擺著的碗筷意味著什麼。
“這裏也有人會做中國菜嗎?”我有些驚奇地問冷曦。
冷曦含笑不語,偷偷睨一眼冷濤,悄聲囑咐我說:“你多陪大哥說說話。”
我再側首瞧一眼冷濤,他正挾了一隻紅燒雞翹放在我麵前的銀碟裏。
他還記得我喜歡吃雞翹,我跟他道了聲謝。席間,主要是弗朗跟冷濤在談事情,他們私下裏講的都是德語,我完全聽不懂,偶爾冷波也會插一兩句。那位印裔美女卻再也沒有說話,似乎知道男人們談事情的事情不喜歡女人插嘴。
飯菜燒得非常好,口味很正宗,應該是國內的特級廚師水平。冷濤告訴我,這些食材都是每天用飛機專門空運來的,非常新鮮。
一頓飯吃下來,我基本上是味不知味。借著上洗手間的功夫,拿著冷濤的手機又打給肖雲山,這次他很快就接通了。
“我現在就在明光醫院,已經打聽清楚了。”肖雲山適時的賣了個關子。
“怎麼樣?快說啊!”我急得抓耳撓腮。
“他身體裏的子彈都取出來了,人也蘇醒過來,基本脫離危險。”肖雲山說完後又加了句:“嫂子,我已想辦法辦妥了去德國的護照,不過現在整個R市都封鎖了,而且全國的機場都在下令通輯抓拿我。估計是沈浩軒的主意……媽的,他怎麼就沒死呢?暫時我沒有辦法去德國了,你一定要堅持住啊,我會想辦法去救你的!”
“你把自己照顧好就可以了,不用再擔心我。”得知沈浩軒沒事,我也就放心了。歎口氣,接道:“生死由命吧,至少我知道麟麟還有親爸爸……”一語未畢,潸然淚下。
掛了電話,我倚在光潔的牆壁上獨自抹眼淚。隻身遠在異國他鄉,而且還跟一個身染AIDS病毒的男人在一起。如果他想讓我給他陪葬的話,我幾乎根本沒有幸免的機會。
越想越傷心,我嗚嗚咽咽地低聲抽泣起來。良久,察覺到一雙大手在溫柔幫我試淚,這才發覺不知什麼冷濤已站在我的身邊。
“如果想哭的話就到那邊的休息室哭吧,”男子提議道,“你老是待在這裏麵,外麵等著上洗手間的都要排隊了!”
“哧!”我忍不住被他逗笑,接過男子遞過來的紙巾,揩了揩眼淚和鼻涕,聽話地任由他牽著我的手,出了洗手間,走進了休息室。
這裏環境非常好,有舒服的沙發,有漂亮的單人床,還有簡單卻奢華的家俱。另外盆栽綠色植物也特別的茂盛,有種熱帶雨林的獨特風情。
冷濤拉開窗簾,讓陽光直射進來,然後他才走到我的身邊,拉著我的手坐到沙發裏,認真地提議道:“現在你可以哭了!”
原本的確想大哭一場的,可是,經過他這麼一折騰我哪裏還能再哭得出來?我苦笑,道:“我的眼淚又不是自來水,哪能隨開隨有?”
“嗬,”男子低低地輕笑著,絕魅的容顏被陽光度上一層光彩,此時他的終於完美詮釋了“美豔不可方物”一詞的含義。
看著他緊緊抓住我的大手,我沒有掙脫,隻是淡淡地歎了口氣。
“為什麼不求我?”男子垂下迷人的眼睫,漆黑如墨的眼瞳在濃密纖長的睫毛掩蓋下一眨不眨地睇著我,吐字如魅,“求我放你走!”
“求你有用嗎?”我可憐巴巴地問道。
“沒用。”他毫不猶豫地否決。
早知道這個答案,可我還是有些暗暗泄氣,沒好氣地道:“既然沒用,我為什麼要求你?”
“嗯,你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女子,我就喜歡你這點!”男子親昵地俯首吻了吻我的臉頰,然後就將我摟進了他的懷裏。
他身上有一股薄荷葉的香氣,聞起甘冽清爽,遠比任何一款男士香水都要好聞。
躺在他的懷裏,我依然沒有掙紮,隻懶洋洋地道:“有一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卻一直沒有問。”
“你問。”男子緊緊抱住我,眼波溫柔地在我的臉上逡巡,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勾勒描畫著我眉眼。
哪裏有正經事情問他呢?我隻是隨便找個話題來打發時間罷了。“你用的是哪個牌子的香水?等我回國後也好照著買給麟麟他爸用!”
男子溫潤如水的眼波頓時一滯,不過他沒有生氣,短暫的沉默之後,便淡淡地答道:“我從來不用香水。”
“噢,”敢情他身上的味道就是傳說中的“體香”?
“我身上的味道是世上獨一無二的,”男子微微笑起來,他將我的身體放倒在沙發上,然後壓住我,輕輕吻著我的鼻尖和下巴。他的目光始終覬覦著我的嘴唇,卻隻是黯然地凝睨著,並沒有要侵犯的意思。
如此親密的接觸讓我很不自在,我試著想推開他。不動還好,剛抬起胳膊就被他握住,他一手將我的雙臂按到頭頂上,另隻手開始順著我的脖頸往下探索。
“不要!”我害怕起來,他想幹什麼?“我……我不行……”
“怎麼不行?”男子溫柔地呢喃著,他的呼吸急促灼熱起來,可是仍然竭力克製著,語氣有些捉摸不定:“你隻要乖乖地享受就好,讓我來愛你!”
這簡直是太可怕了,他怎麼就如此的迫不急待呢?大白天的在酒店的休息室裏……我要嚇傻了,結結巴巴地說:“別……我……我來那個了……”
我眼淚都要流下來,想要掙紮的,但雙手被他按在頭頂,身體被他壓住,根本就連半分都動不了。隻能哀求他:“不行啊,我……我不想,真的不想!冷濤,你不是說你從來都不會勉強女人做這種事情嗎?我覺得你的優點不多,實在應該把這項唯一的最大優點保持發揚下去!你……不能強迫我啊!”
“我也想等到你心甘情願的那天!”男子俊目籠上一層淡淡的惆悵和迷茫,語氣有些無奈的感傷:“可是,我的時間已經不多,恐怕已經等不到那一天!”
我欲哭無淚,隻能絕望地瞪著他,用盡力氣才嘶喊出一句話:“我想回家!”
他渾身一顫,微微張睫覷著我,良久,他火熱的身體慢慢冷切下去,然後翻下身。
我連忙爬起身,抖衣而顫,不敢相信他竟然放過了我。
理好了衣服,他沒有看我,隻淡淡地道:“走吧!”說完便往門口走去。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身,扣起了被他解開的扣子,也跟著匆匆走出去。
午餐已經結束,弗朗和冷波在打牌玩,身邊兩位女子邊觀戰邊從果盤裏用牙簽插著切好的水果喂他們,其樂融融。
看到我和冷濤走進來,他們看過來的目光有些曖昧,衝我們笑笑,繼續低下頭玩牌。
冷濤拉著我坐在旁邊,也用牙簽挑起一片汁濃味美的果肉送到我的嘴邊。我一時間有些窘,不吃吧,那片果肉已送到嘴邊,吃吧,又不好意思。
猶豫的時候,男子大手已捏上我的下頜,我不由張開嘴巴,那片果肉便塞進我嘴裏。此時再吐出不雅,我有些慌亂,省略了咀嚼的程度直接咽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大家都笑起來,那位印裔美女更笑出了眼淚,操著並不十分純正的漢語,說:“穆小姐真有趣!難道這就是傳說中東方女性的矜持嗎?”
被她話語中的輕蔑激得有點火大,再看著她柔若無骨地掛在弗郎的身上,我冷笑著反駁道:“你也很有趣,讓我大開眼界,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西方女性的不知羞恥嗎?”
印裔美女臉色一變,美目閃起凶光,待要發作,看到冷濤親昵地將我攬進懷裏,同時警告性地睨她一眼,她隻好咽回了繼續攻擊的話。隻是到底有些不甘,便像八爪章魚般纏繞上弗郎的健軀,用德語飛快地說了一句話。雖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不過從她嬌媚的神態和甜膩的語氣可以想象出是在對弗郎撒嬌。
弗朗麵無表情地聽著,隻是濃眉卻越蹙越緊,眼中隱隱有寒霧聚攏。
“啪!”正膩在弗朗身上撒嬌的美女被打得翻滾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堅硬的地板上。不過她沒有像尋常女人那樣大聲尖叫,而是默默地,一手捂著被打的臉,一手支撐著地板著,勉強爬起來。
美女豔若桃李的臉上多了五道指印,隱隱腫起來,望向弗朗的美目中滿是驚恐和不安。她什麼話都沒有說,重新走過去,規規矩矩地坐在他的身邊。
旁邊人似乎也看慣了這一幕,並沒有像我這般震驚,冷波繼續跟弗郎玩牌,兩人旁若無人地說笑著,好像剛才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
冷濤漫不經心地玩弄著我的頭發,耐心地用修長的手指梳理著,好像此時世上任何事情都比不上我的頭發更讓他感興趣。
“冷,”弗朗又抬起頭,對著冷濤曖昧一笑,“這麼快就完事了嗎?也太遜了吧!”說完還衝他做個鬼臉。
冷濤也不惱,淡淡地睨他一眼,無所謂地說:“你老是看重這些形式上的東西,所以……你永遠無法體驗到什麼叫做靈。欲結合!”
“知道你們中國詞彙博大精深,你也用不著隨時跟我賣弄!”弗朗丟掉手裏的撲克牌,挑了挑眉尾,“上。床時做的反來複去不都是那件事情嗎?還能再玩出什麼新花樣?要不我們下午在一起玩怎麼樣?你也教教我,什麼叫做靈。欲結合!”
“不好!”冷濤親昵地抱緊我,雖然在回答弗朗的話,溫柔的眼波卻一直覷著我的臉,“我不想跟任何男人分享她,她隻能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寶貝!”
“哦,”費朗微微詫異地再瞧我一眼,“她有什麼特點呢?讓你如此念念不忘?”他顯然很費解的樣子,“看身材她還不及凱茜,看容貌……東方女子跟西方女子各有特點,難道她在做蟹愛的時候技巧很好嗎?”
冷濤已不想再跟他討論這個問題,隻說:“下午的時間我想跟她單獨相處,晚上再跟你相聚吧!”
冷家座落在威斯特法倫州的美麗郊區裏,數幢漂亮的連體別墅毗鄰相連,碧綠萋萋的爬山虎繞滿了房子的外麵,好像塗上了一層天然的綠色漆。
漂亮的竹蘺圍牆,有一種原始質樸的田園風味,大片大片的繁茂薔薇爬滿了矮矮的圍牆,青翠的枝蔓,含苞待放的花蕾,初綻的一片粉嫩,很像冷濤唇上的顏色。
這裏真是太美了,我在心裏暗暗讚歎著。男子拉著我的手,慢慢步行徜徉在這片夕照下的美麗田園,和我一起觀賞夕陽西下,聆聽風兒清唱鳥兒歡啼。
良久,我問道:“冷曦和冷波也住在這裏嗎?”回來的路上,冷曦悄悄地告訴我,她已生下一個可愛的女兒,漂亮得像個水晶娃娃,說有時間的時候會抱來給我看。我還跟她開玩笑說,等我的兒子長大了要娶她的女兒,跟她做親家。
雖然心裏知道這個願望已是很渺茫,但看著她幸福滿足的樣子,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此時正身陷絕境而心生憂愁。
“不,這兒整片的房屋和田野都屬於我們倆的,沒有任何人來打攪!”冷濤牽著我的手,帶我攀上高處的山崗,俯瞰著下麵的花團錦繡,跟我憧憬著未來:“雪馨,曾經我幻想,有一天你來德國找我,我們就一直住在這裏,我相信你會喜歡上這兒的!我們生育一大群的兒女,男孩像我女孩像你……”
經他這一說,我不由想起了麟麟,現在他怎麼樣?是不是正在哭著鬧著找媽媽?想到這裏我再從冷濤的口袋裏拿出手機,撥通了沈浩軒的號碼。
按照時差,此時國內應該已是深夜,可電話卻很快就接通了。“冷濤,你還敢給我打電話?”男子森冷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殺氣和強烈的恨意,“你到底把雪馨怎麼樣了?我告訴你,你最好不要動她,不然……”
“浩軒,”我趕緊打斷了他的話,“是我啊!”
“雪馨,”男子頓感詫異,“你……冷濤呢?”
“他在我的旁邊,”我顧不上跟他羅嗦太多,聽他說話的語氣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便問道:“你怎麼樣?身上的傷要不要緊?今晚……我不能回去了,你讓麟麟去醫院陪你吧……”一語未畢,我哽咽難休。
“你不用擔心麟麟,這裏有我呢!雪馨,你要照顧好自己……”男子語聲也有些哽咽,“你太傻了,總是喜歡輕信於人,吃過那麼多的苦頭也不長記性……現在被冷濤騙到德國……注意保護自己,最好不要跟他硬碰硬,等我去救你!乖,一定要等到我!”
“嗚嗚……”我抱著手機一屁股坐在岩石上,哭得唏哩嘩啦,“你千萬不要來啊!如果你再有個好歹,麟麟豈不是變成孤兒了?”
“不會,我說過,隻要我活著就絕不會讓你看不到我!雪馨,你一定要等我!假如冷濤……膽敢強迫你……”男子鋼牙咬得咯咯響,“你不必太在意,我到德國一定會將他千刀萬剮!”
“不要來!”我哽咽難休,“浩軒你就聽我這一次,不要來!照顧好麟麟,將來給他找後媽時最好找個善良點的,千萬別讓後媽虐待他啊!還有……呃……”我還沒交待完呢,竟然掛我的電話。
抹一把眼淚,我怔怔地拿著手機呆坐著。
“沈浩軒說要過來?”冷濤也在我的身邊坐下來,覷我一眼。
“嗯。”我點點頭又忙再搖搖頭。“他……他不來!”
冷濤也沒有再跟我理論有關沈浩軒來不來的問題,他伸出手臂輕輕攬住我的腰,跟我並肩坐在高崗上一起觀賞著絢麗的晚霞。
夕陽早就沉進了地平線,西天的晚霞從彤紅一片慢慢變成了一抹灰白,最後緩緩消失了最後一絲亮色,黑蒙蒙的暮色開始籠罩了整片山野。
手機重新響起的時候,天空已升起了零零散散的星子,寂寥而又空曠。
“春風它吻上了我的臉,告訴我現在是春天,雖然是春風無限好……”熟悉的旋律令我微微一震,我低頭一看,上麵顯示的來電用戶名是德文,看不懂。便抬手交給了身邊的冷濤。
他接過手機,按通後,用德語說了幾句話,我雖然聽不懂,卻聽見他喊弗朗的名字,可以據此猜得到給他電話的就是弗朗了。
下午一起離開酒店的時候,冷濤跟弗朗說下午的時間陪我,晚上的時間陪他,如今天黑了,冷濤還是沒有去赴約,他便打來電話摧促了。
掛掉電話,我好心地提醒他:“你忙你的去吧!天黑的時候我喜歡一個人待著。”如果可以,希望每晚他都去忙他的事情,千萬不要跟我待在一起。
男子有些失笑,“你以為你是鳥類嗎?天黑的時候喜歡獨自趴窩裏?”
“咳,”我左顧言他,“我真想我的兒子啊!”
男子沉默。
我抬頭凝望著深邃的夜空,喃喃道;“如果有一架飛機落下來,告訴我,是專門接我回國的該多好啊?今晚麟麟會想我的,他已經習慣每晚跟我睡,睡前聽我講故事。”
“習慣都是人為養成的,時間久了,他就會習慣你不在身邊,然後慢慢長成獨立的男子漢!你也會慢慢習慣看不到他們,慢慢就不會想他們了,隻會想念我一個人。”男子好像在自說自話一般。
我卻聽得有些火大,忍不住搶白道:“怎麼可能習慣呢?骨肉親情永遠割舍不下!你以為任何人都跟你一樣沒有人性嗎?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可以狠心謀害……”說到這裏猛然停住,心裏暗暗後悔,為什麼要說這些話呢?這不是存心激怒冷濤嗎?這不是沒事找事兒嗎?
冷濤臉色有些蒼白,不過他並沒有發怒,相反臉上浮起一種近乎憐憫的悲哀之色。星眸如閃,仰望著夜空,似乎在那些明滅閃爍的星星中尋找著那條逝去的小生命。
捂住自己的嘴巴安靜了大約幾分鍾,我到底還是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要害死鳳鳳呢?自己的親生骨肉怎麼下得去手?”
男子慢慢低下頭,垂下的濃密眼睫掩住了璀璨的星眸,同時也掩住了他眼中的流露的哀傷。良久,他慢慢站起身,說:“該吃晚飯了,我們回去吧!”
別墅裏麵遠遠比外麵更加漂亮也非常的寬敞,布置並不是很豪華,卻有一種濃鬱的田園風尚。
漂亮的花燈閃著美麗的光澤,複古燭台燃著一排排的蠟燭,讓人走進來的時候誤以為走進了中世紀的古堡。
吃了一頓味道純正的德國大餐,飯後,冷濤帶著我登上天台看星星。
“雪馨,你是不是覺得跟我在一起很無趣?”他問道。
“還好,”我睨他一眼,說:“你這人天生不多話,以前我覺得跟你在一起沒有壓力,現在這種輕鬆無拘束的感覺卻消失了,我感覺自己變成了你的囚徒。”
“囚徒?”冷濤微微驚訝,“你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世界上什麼地方的囚徒能有你的這樣的待遇呢?”
我沉默,拒絕回答。
“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不過有你陪在我的身邊,真的再無遺憾!”冷濤拉起我的手,涼薄的唇輕輕落在我的指尖,有種麻麻酥酥的涼意。
我也不禁感傷起來,看著夜色下男子精致的側臉,不敢想象如此鮮活如花的生命既將凋謝。隻是他的神色是如此的平和恬靜,完全看不出恐懼和頹廢的跡像。
“快看,流星!”男子閃亮的星眸幾乎跟夜空裏劃過的流星一樣璀璨耀眼,然後他閉上了美麗的眼,虔誠地許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