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大人。”姐姐低頭行禮。
沒有想到,遠行的父親竟在那個時點恰好回到家中,他身邊跟隨著慕容家最強大的言靈師們,此時這些人靜默地走上前來,望著這滿庭狼藉。大概父親一眼便明了事情的經過了吧,他皺起眉頭,收斂起平日裏慈愛的表情,冷冷看著我,我內心絕望無比——我果然,惹怒父親了。
自我有記憶以來,父親便命我不準隨便見人,原因我一直不曉,直到一年之前,我才聽說了那個婚約:慕容雪時在15歲時,要嫁給那傳說中的君王,在此之前,必須要一個人長大。可是仔細算來,我這幾年裏不光是扮成男子模樣偷偷拜了昀端為師,也結交了夏赭這樣的好友,今日還偷偷跑出,不料竟被那將軍一眼看上,引發了這樣的悲劇——想到這裏,我不由得內心絕望。
“帝君。”父親沒有對我言語一句,隻是在看到那張戴著麵具的臉後,立刻誠惶誠恐地跪下,他身後的眾人,亦隨著其主的動作紛紛跪拜。
“不知帝君駕臨敝府,臣下惶恐之至。小女生於鄉野,不通禮節,還望帝君免於責罰。”
父親說著,對著我和姐姐低聲命令道:“子棲,雪時,帝君在此,還不快快行禮!”
姐姐聽了父親的話,立刻拉了我跪下行禮。
“參見帝君。”
“父親……他便是炎君大人嗎?”我抬起頭來,有些畏縮地望向眼前戴麵具的黑袍男子,心裏滿是震驚,這便是那與我有婚約的炎君嗎——這言靈界幾百年的統治者,竟是如此年輕美貌的青年!
“閉嘴!”幾乎從不對我發火的父親,那天卻動了火氣,我怯懦地望向跪在那裏的父親,卻看到那張不知何時開始蒼老的臉上,彌漫開無名的恐懼,他把臉埋得更低一些。
“帝君,請饒小女一命,小女自小頑劣,今日定是因為好奇,才會不顧我的命令,外出見客的。”
被稱為帝君的男子站在一邊,臉上一直帶著淡淡的笑意。
“這倒無妨。”他說著,走到我跟前,我一縮頭,沒有料到他竟一把將我拉了起來起。
“你們也都起來吧。”他的語調輕鬆,可是那周身的威壓卻壓迫著人的神經,讓人抬不起頭來,隻聽他淡淡道:“我早已拋卻那虛無之名,此時,已不是你們口中的帝君了。速速起來吧,我自在多年,現在竟有些容不得麵前跪這麼多人。”他一揮手,拉著我往客房走去。
“臣下,惶恐……”我扭著頭,看到父親站起身來。
“你要,帶我去哪裏呢……”我對拉著我手的那人道。
“哈哈哈,自然是要和我未過門的妻子說些悄悄話。”他笑著,把我拉進了最近的一間臥房。
“你這是什麼意思?”關了房門後,我舉起他的手來。我對他竟然絲毫不怕,他突然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直視我的眼睛,仿佛要望進我的心底一般。
“我的妻子,果真是絕美的女子。”他開口,“難怪那個自稱是將軍的男人,隻一眼便為你神魂顛倒甚而丟掉性命。”
15歲的我,心底突然仿若生長開巨大的藤蔓。他一邊說著,一邊緩緩把麵具摘了下來,那麵容蕭蕭肅肅,爽朗清舉,黑色的長發,如瀑布一般披在身後。這樣的他,卻有著一雙魅惑的雙眼,因為那雙眼睛,我竟一瞬間把他誤認為我的一個故人,他的眼,與那個人,如此相似。
“那段錦沆,本不該死……”我低垂下眼睫,回避他的眼光,以免暴露那因他的麵容而產生出的對別人的思念。
“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後合,隨後把額頭抵在我額上,壓低聲音對我說,“他碰了不該碰的東西,自然不該留在這世上。”他說著,露出笑來。
“你果真是……那個帝君嗎?”即使是此時,我仍然這樣不太確定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