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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然常常跌入那個雪白的夢裏。
白色的床單和牆壁像一個無限伸展卻沒有出口的牢籠,白花花的燈光在頭灼灼地亮著,她拉著我的手,囁嚅地重複著一個名字:“蘇岩,蘇岩,岩,蘇岩……”媽媽的聲音持續而微弱。白色的燈光忽然炸裂,四散開來,轉瞬被黑暗包圍。周遭安靜下來,黑暗中,徒留她那張美麗絕倫的臉。她一直是那麼美麗,即使已經三十多歲,皮膚依舊白皙純淨宛如少女,像半透明的花瓣浸在水裏,呈現一種蒙蒙的蜜白,她的眼梢,自然地飛起,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睫毛卷曲著,此刻,像一把安靜的小扇子覆在眼簾上。她睡著了。
忽然,我看到她的臉在扭曲變形,那張雪白的床,如一艘隨波逐流的船,載著她,在無邊的黑暗裏飄啊飄。
我蹚著冰涼滲骨的黑暗,在後麵追喊著:“媽媽,媽媽!”回聲湧動,最後轉入寂靜無聲。迎頭撞入一團厚重的雲,將我裹挾進混沌之中。我從那詭異的夢中驚醒,手心濕漉漉的。是四月的春夜。窗外是皓月朗朗的暗藍天空。一夢成讖。
媽媽在那個夜晚,在與我一牆之隔的房間,哮喘病複發,永遠離開了我。
這一年,我十四歲,媽媽三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