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齊齊答是,隨著她的腳步魚貫而出。溫泉水浸過身體,十分舒適,我美美的將自己擦洗幹淨,直到外頭的侍女催促,才與其他人一道上岸換衣。
我穿好衵服(注:古時的貼身內衣),將白裙展開,又瞥了瞥他人手上的裙裳,這才發現其精致之處,裙角皆以銀線繡出曼妙的花紋,圖案卻是各個不同,足見用心巧妙。裙裳的式樣也略有區別,我的這條白裙上繡大朵素芙蓉,並以長穗收腰,泠泠垂下,倒是別有趣致。
月菡站在我身邊,忽的抓住我欲要穿衣的手,使了個眼色,而後放開我,故作歡欣道:“阿采,你這條裙真漂亮!這上頭的芙蓉花端莊雅致,長穗更是獨此一份,清新可人,看來呀,此次定能在王上麵前拔得頭籌!”
她的聲音並不高,卻成功的幫助我吸引了所有人豔羨的目光,我心知事出必有因,便也故作羞赧的配合著:“莫要笑話我了,我們並非出身大族,好容易得了這條裙裳,能得王上多看幾眼便是天大的福氣了。”
話音剛落,怒不可謁的聲音便高高響起:“就憑你,也配?!”方倩幾步走到我麵前,將她手中的白裙往我腳上一扔,頤指氣使:“把你這條白裙給我!”
我往後縮了半步,小聲怯怯道:“之前不是說了,各人的不能混淆麼……”
方倩瞪了我一眼,揚起下巴道:“跟你換是看得起你,怎麼?你還要忤逆本公主?小心我以後在王上麵前吹點風,到時候你小命丟在哪裏都不知道!”
我心下暗歎,這可是你先生了歹意,便不要怪我狠心了。我垂下羽睫,掩去眸中複雜的神色,慢吞吞的將裙裳遞了出去。
大概是以為我仍心有不願,方倩劈手奪過我手中的白裙,得意的冷哼一聲,轉身離開。月菡一臉悲戚的環著我的肩,湊近耳旁道:“衣角繡花上有藥粉……”其他人見此情景,隻道她在安慰同族出身的我,都在旁側唏噓不已。
我麵無表情的換上方倩扔給我的白裙,上繡清雅白蘭,以銀色綢帶束腰,卻也簡潔素淨。待眾人皆換裝完畢,那名侍女重新進來,領著我們穿廊曲行,赤腳走過光滑的青石板路麵,來到祭天台上站定。
祭天台約七米高,全用麻石砌成。東側抬高半米,放置了一張巨大的石椅,隔著這麼遠,依然能看出其上雕琢的精致紋路,應是東夷王觀看祭天的專座。我們十八人則站在西側,一色的白衣烏發,並排而立,十分惹眼。
隨著悠揚的吟唱聲響起,一位披散著頭發的大祭司緩步而出,在我們跟前站定。他身著閃綴金邊的白衣,滿臉嚴肅近乎陰鷙,一眼掃視過來,我隻覺得背上寒意頓生。
又過了約莫半炷香的時間,一位身材高大的玄衣男子大步上台,徑直往石椅上坐下,他的身後隻簡單的跟了兩名隨從,皆是殺氣凜凜,麵色肅然。我心下暗驚,這便是東夷赫赫有名的修羅王麼?微泛白光的銀色麵具遮去了大半的麵龐,遠遠的隻能看到下頜剛硬的線條,麵具中央額頭處嵌著一塊潤澤的青玉,看不清楚形狀,然而,那一抹青色印在大片的銀色中,竟有著奇異的交融之感,顯得十分邪魅。
讓我更為不安的是,這位銀麵玉修羅渾身散發出的冷厲之氣,那是真真正正用鮮血淬煉出的殺氣,即使在這炎熱的夏日中,依然尖銳的刺骨入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