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麵色慘白,這樣的抉擇於她而言太過殘酷,氤氳瑩亮的眸中漸漸褪去所有色彩,變得空空洞洞。她的嘴角掛著一絲涼薄的笑意,仿佛沒有靈魂的瓷娃娃,脆弱得讓人心疼。
我端正的坐著,一動不動,看著她的目光滿是憐惜,還有悲哀。依稀記得那個明媚的春日,嬌俏的女子驚豔一舞,宛如枝頭初初綻放的桃花,猶帶著半分嬌憨的青澀,卻有自然天成的嫵媚風華,直讓人移不開眼。那般絢麗的身影,如同最美好的春光,正是應了她的名字——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而此刻,少女的絕代風華已消失殆盡,她成了沒有生命的砝碼。家與國,放在天平的兩端,一樣的深刻,一樣的沉重。
良久,桃夭輕輕開口:“巴方,是我的故鄉。”她的聲音仿佛從風中飄來,卻在落地時承受了千鈞重量。
我心下一酸,此戰巴方毫無勝算,她這麼做,便是選擇了長眠於故鄉。看著那張血色盡褪的容顏,我忽的不忍心直視,別過眼道:“我會差人護送你到邊境,子曜……將歸到我的名下,由我親自撫養。”
聽到這個名字,桃夭的眸中有微弱的光亮閃了閃,生命的氣息仿佛一點點的聚攏,重返她茫然的身子上。幾次呼吸後,她忽然平靜下來,收回了飄渺無著的目光,看向我靜靜道:“我要帶子曜一起走。”
我想也沒想,便斷然拒絕:“子曜乃是王上的血脈,順位第二繼承人,如何能在這樣的關鍵時刻離開大商?”見她滿臉哀傷,我不禁緩和了語氣:“……你放心,我會將他視若己出,好好培養他成才,定不負你所望。”
桃夭的麵龐浮現出淒然的神色,語中全是軟軟的祈求:“王宮中不得勢的王子會有怎樣的遭遇,娘娘比我更清楚,更何況這個王子的母妃還將背上叛國的罪名,即使今後有娘娘的庇護,他也必將坎坷一生。我隻想將他帶離這個傷心之地,趁著還小,讓他過上平凡人的生活,不要再如我一般,困在王宮中一輩子,沒有半分自由……”
她哽咽著站起身來,行至屋中向我緩緩跪下,俯首大拜:“娘娘,您也是母親,應當明白一個母親的心意。”
寬廣的長袖在地麵蔓延而開,將那衣裳下的嬌軀襯得更為柔弱,我寂然沉默,遲遲不肯開口。她說的沒錯,我也是母親,所以,我能體會她的心意,感同身受。可是,另一個聲音在提醒著我,身為大商王後,如何能讓王嗣血脈流落他鄉?
我沒有出聲,桃夭也沒有動,便這麼伏於地麵,仿佛不知這打磨光亮的青石地麵已染上秋日的寒涼。我的手攥著蔽膝,緊了又鬆,鬆了又緊,終是不肯給她一個確切的答複:“此事需與王上再議,你先起來吧。”
桃夭的身子沒有動,她抬起頭看向我,已是淚眼盈盈:“臣妾還有一個請求。”
我心下一軟:“你說吧。”
她的唇在瑟瑟顫抖,半晌才道:“此次攻打巴方,懇請娘娘出戰……他終究是曜兒的父王,我不想……不想讓曜兒麵對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