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羿張弓向天,猛然鬆弦,這支浸油木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竟是擦著方盾而過,一頭栽進木桶中。羌方還道是流矢,不疑有他,並未多加防範,我冷笑一聲,向之羿道:“就用這個,給他們的水裏都摻上油。”
旁邊立即有人效仿製作油箭,眼見著羌方大軍已進入普通羽箭射程之內,我決然下令:“放火箭!”
這一次,羌方並不慌張,有專人從水桶中舀水滅火,然而,水裏含油,火勢自然不會因此而落敗,一時間,羌方陣營中哀鴻遍野,前進速度亦慢了下來。
見此情形,之羿反手抽出青銅箭矢,眯了眼仔細尋找,片刻後,隻聽尖利的破風之聲,羌方陣營中一位將領打扮的人一頭從馬背上栽下來,很快被淹沒在接踵而至的兵潮之中。
我麵露喜色:“幹得好!擒賊先擒王,找他們的主將!”
此輪攻擊持續了約莫兩個時辰,城門幾乎攻破,不過火箭冰塊的粗魯攻勢終究還是有些效果,羌方傷亡過大,在最後關頭選擇了鳴金收兵。
晚間,羌方又組織了一次攻擊,依然遭到了我們的頑強抵禦,待到戰場上真正安靜下來,已是月上中天了。
我嘶啞著交待接下來的事情:“所有人分作兩班,各有兩個時辰休息。安排五十人城頭巡邏,五十人鞏固城門防事,一百人削製木箭,其他人全部在城內挖掘陷阱,不拘遠近大小,但坑內必定要放上削尖的木樁。卯時初,所有人依舊在城頭集合待命,獨留五十人將全城道路,包括陷阱上方,全部用稻草覆蓋,最大限度的阻礙敵軍破城的腳步。”
城頭上很快安靜下來,惟陽去督工,月菡這兩日始終忙著照顧傷病員,唯有之羿守在我身邊。兩人斜倚案幾而坐,誰也沒有力氣說話,在這樣的情勢下,誰也都不願意說話。沉寂之中,倦意一波波的襲來,我緊了緊衣裳,合眼小寐。
羌方的攻擊遠比我想象的來得要早,而且更加凶猛,畢竟,他們布下此局,不惜耗費兩千人拖住子昭,並用更多的人馬來圍此小城,為的就是能活捉我為質。眼下,距離子昭回援已不到十個時辰,他們若要在此後的對抗中取勝,就必須搶在這之前拿下此城。
直至未時,羌方共發動了三波攻擊,終於,未時末分,西城門被一舉攻破,大軍蜂擁進城。而後,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陣陣響起,城門的衝鋒之勢驟然頓住,後麵的戰馬在布滿木樁的陷阱前及時揚蹄,裏麵的人已經成了屍首,尖尖的木頭從身體中鑽出,血腥之氣瞬間彌漫。
惟陽與之羿護著我一路往東門逃去,尋了一戶偏僻的農家躲起,其他兵士則自行攜刀箭藏至路邊屋中,趁陷阱困住大軍腳步時,全力奇襲。廝殺聲在遠處響起,我無力的閉上眼,隻覺得曆曆揪心,這一刻,時間變得無限緩慢,木然睜眼,亦隻能看到狹縫中透出的天空,灰白,慘淡,無限悲愴。
不知過了多久,始終警惕的惟陽忽然精神一振:“是鼓聲!”環胸假寐的之羿猛地跳起,與我一道湊近門縫細聽。果然,完全不同於羌方的雄渾鼓聲在城門處響起,呼喊聲聲震耳,仿佛連這天地亦要撕裂開來。
彼此對視一眼,三人的眸中均現出喜色:“是援軍!”
我眼眶一熱,心頭滿溢著酸澀的激動,子昭!子昭你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