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曦,清冷的空氣透過薄薄的窗紙滲進屋裏,氤氳著初春特有的清寒之意。這一夜睡得極不踏實,仿佛總被夢魘纏繞,似醒非醒,待到屋內微有薄光,我便索性翻身坐起,不料睡在旁側矮榻上的月菡亦披衣起身:“娘娘不睡了麼?”
我重重揉著太陽穴,無奈道:“今日不知為何,仿佛心中有事,總睡不安穩。”
月菡為我披上棉袍,低喃道:“可是奇了,奴婢亦覺得心下突突,方才早早的便睜眼躺著了。”
我皺了皺眉,隻覺得心下一陣煩悶,有些不想下床,然而此刻已睡意全無,便索性拉著月菡一同縮進錦被中:“天色還早,莫驚擾了他人,我們二人說說話吧。”
此刻,我們所處乃是西境的邊陲小城白曲城中,此城四麵無依,並非要塞之處,平日裏主要用做西境糧草的中轉點。前幾日的古方夕宴上,子昭得到消息,羌方趁西境部分兵力調往北疆之際,集結了兩千兵馬攻打西境要塞,形勢岌岌可危。由於北境初定,仍需兵力駐守護衛,因此,第二日子昭便獨率西境將士回援。考慮到戰事規模不大,歸期可待,我便與子昭商議,領著兩位公主來白曲城暫侯,隻待他平亂後來此彙合,共同回宮。
算算時日,子昭應已與羌方正式交鋒,或許昨夜夢回百轉,亦是因掛念著戰事,心有所思罷了。我與月菡絮絮的聊了些家常,直至天光大亮,屋外有些人聲,方才起身。
依舊換上男裝,眼皮卻開始突突跳起來,月菡正取了綢帶為我束發,門外忽然響起惟陽醇厚的聲音:“娘娘,有緊急軍情,白曲已被圍城。”
我終於明白不好的預感從何而來,迅速束發開門,惟陽一步邁入,沉聲道:“羌方三千人馬趁夜行軍,而今已兵臨城下,白曲城兩個城門皆被包圍,西城門方向已開始叫陣。”
我二話不說,大步出門,守在門外的之羿負弓相隨,幾人直接往城頭方向而去。我邊走邊問:“如今城中有多少兵力?”
惟陽的聲音中透著一股憂慮:“本城駐軍五百人,另有西北軍營的方啟副將率四百人在此接應糧草。不過……”他欲言而又止,在我征詢的目光下才遲疑著道:“白曲城因做糧草中轉之地,向來又無戰事,平日極少屯糧,原定今日到達的糧草供應不上,眼下,城中餘糧隻夠四日之量了。”
我的腳步猛然一頓,九百人……四日餘糧……三千兵士圍城……這些數字一個個在我耳邊縈繞,宛如魔咒,句句驚心。
緩緩抬起腳,機械的繼續向前,諸多思緒迅速在腦海中盤亙,我略作整理,偏頭問道:“城外呢?是什麼情況?”
惟陽顯然已在城頭看過形勢,回答起來分毫不亂:“東門圍有一千兵士,西門兩千,目前叫陣以勸降為主。”
說話間,西城牆已遙遙在望,上麵人影交錯,身著盔甲的士兵匆匆跑動,略顯雜亂。顯然,這個小城向來平靜,並未經曆過如此陣勢,如今兵臨城下,頗有些措手不及。
我們登上城頭,羌方陣列盡收眼底,兩千兵士皆整盔肅甲,嚴陣以待。一騎白馬在城下踏步,其上一人正大聲叫陣:“……已無勝算,快快打開城門投降,可免全城百姓之難……”
我倏然轉身,隨手抓了一個士兵,冷冷道:“帶路,去城頭議事堂。”
議事堂中同樣亂哄哄的,約有七八人,皆各執己見,“戰”、“降”的字眼不時冒出,倒無人關注門口多了我們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