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宇乖巧地叫了一聲:“媽。”便一屁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藍田用右手背在靖宇的額頭上試一下,又在自己的額頭上試一下:“沒發燒啊,好好的,怎麼無精打采的,玩累了?”
業成說:“我也覺得奇怪,回來的路上一直不說話。”
“你帶他去哪兒了?中了什麼邪了?”平時靖宇調皮得讓人討厭,今天一下子安靜下來,藍田的心裏又感到特別的不踏實。藍田轉身去廚房倒了一杯涼白開:“來,靖宇,喝杯水。”
靖宇接過水杯安安靜靜地一口氣喝下去。
業成擰開電視機,電視台正在播放《貓和老鼠》,靖宇看著看著,終於恢複了常態,不時地笑得前仰後合,又蹦又跳起來。
“磨剪子來——戕菜刀!”樓下傳來熟悉的吆喝聲。
“業成,你趕緊把這兩把菜刀、剪刀拿下去磨磨,再不磨,沒法用了。”
業成從藍田手裏一一接過來,迅速下樓。
第二天早晨,藍田推著搡著喊著叫著,靖宇總算清醒過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起床了。然後對著藍田一笑:“媽媽,今天,您送我去上學,好不好?”
“為什麼,今天爸爸在家,為什麼不讓他送?”
“不為什麼,就是要您送。”
“好好好,我送我送,你趕快刷牙洗臉吃早飯!”
路上,靖宇坐在藍田的自行車後座上說:“媽媽,爸爸昨天說,他小時候特別討厭上學,奶奶每天用小竹枝抽著他去上學,可疼了。我如果不聽話,您會不會天天打著我上學?”
“小東西,你昨天跟爸爸回家後,一聲不吭的,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呀?”
靖宇不作聲。
“可憐天下父母心!如果奶奶不天天拿竹枝抽著爸爸上學,那爸爸就不是如今的爸爸了,他會跟你小叔一樣,在農村種地,爸爸就不可能認識媽媽,也就不可能有你。所以,為了你美好的未來,如果你不聽話,我也會打你。媽媽打你,是因為愛你。”
靖宇還是一聲不吭,到了學校門口,他一骨碌地滑下車,看著藍田笑了一下:“媽媽再見!”
“上課認真聽講!”藍田看著兒子穿過操場朝教室走去,這才跨上自行車去上班。
上午,藍田帶著兩個剛分來的護士,為一個賁門癌胃大部切除的病人做褥瘡護理,這是一位70歲的大爺,體形很瘦,容易並發褥瘡。藍田幫病人露出背部,先以熱水進行擦洗,再以掌心蘸少許紅花酒精按摩骨突出部位,手掌以順時針均勻地打圈,力量適度地刺激肌肉組織。她一邊按摩,一邊跟實習護士講解,然後,讓她們仿照著做。
兩個實習護士做褥瘡護理時,藍田交代病人家屬:“一定要加強營養,多吃高蛋白、高維生素飲食,你們家屬要幫著他在床上多做肢體活動。”
老太太在旁邊一個勁地說:“謝謝,謝謝,我們家老頭子的病,多虧了你們醫生護士。”
“不客氣,這都是我們的分內工作,是我們應該做的。”藍田真誠地說。
上午的治療、護理結束後,藍田與護士們一起在護辦室裏搓棉簽,科裏的電話響了起來,從傳染科才調來的、做主班的護士晉圓圓接了後,放下電話,說:“藍田,電話。”
藍田接過聽筒:“你好!”
那邊回道:“你好,藍田,我是關安升,有空嗎?請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藍田放下電話,心裏打起了鼓:什麼事啊,你一個堂堂常務副院長,怎麼親自給我打電話?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不情願歸不情願,這領導的吩咐,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
見到藍田,關安升熱情地招呼她坐下:“找你來,也沒什麼別的意思,隻是跟你聊聊天。”
聽了這話,藍田的一顆心更是七上八下,越發地忐忑不安起來。
關安升見藍田別別扭扭的樣子,心下也大概能夠揣摩到藍田的心思,哈哈一笑說:“科室裏工作忙不忙?大家之間相處愉快嗎?”
“還好,普外科不算醫院最忙的,但工作量也不小,我們在葉護士長的帶領下,分工不分家,大家之間相處得非常愉快,所以,再忙,也是開心的。我覺得,一個好的工作環境比什麼都重要。”
“你這話說得很好,葉護士長的口碑的確是沒得說,她就要退休了,接她班的人,院部和護理部正在討論,有人推薦你,我也覺得很合適。”關安升態度溫和地說。
“不,不,不”,藍田一連說了三個“不”字:“我哪兒行啊,請關院長還是另外物色人選,真的。”藍田因為情緒激動,血直往頭上湧,白淨的臉蛋,一下紅得像關公。
“有什麼不行的!去年推薦一批副護士長,是我的主意,點你名的也是我,之所以一直沒有跟你提及此事,一來怕你有思想負擔,二來怕你誤解我,我關安升的為人處事作風你可能並不了解,我是個極重感情,極講義氣的人,我對你的印象一直非常好,當然,這與你人緣好、口碑好不無關係,我欣賞你的人品、敬業精神和才情,還有,我對你愛人梁業成的印象也非常好,雖然接觸很少,但我與他的性格中有很多相似之處,那就是豪爽、幹脆。”關安升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的話,語氣迅捷而急迫,坦誠到幾乎有將一顆心掏出來給藍田看的架勢。
“我一個無名小卒,能夠得到關院長如此厚愛,非常感謝!隻是,我的確做不了護士長,業成經常出差,我爸媽在杭州帶我妹妹的孩子,我兒子又皮得很,家裏家外地應付,我哪兒行啊!”
“你家裏有事忙不開的時候,不是還有副護士長嘛!這事就這樣定了。”關安升態度堅決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