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這群五大三粗的軍官說話比故意氣人還要具有攻擊性。

隔著通訊設備,那頭沉默了很久,靜到連軍官們都麵麵相覷,察覺不對勁來。

尤其是坐在餐桌主座的俊秀男人微微低下頭,肩膀微顫,在笑。

他們哪裏說錯了?為什麼要笑?

這幾秒軍官們已經把自己被迫退出軍隊後到哪裏做廚師……想了個八百遍了。

“你要過來?”周寂疆嗓音清冽,恰時出聲,打破這份尷尬。

然後他又沉默了幾秒,聽雁寒聲說完話,毫不猶豫掛斷了電話。

軍官們鬆了口氣 ,又後怕道:“你這麼掛了電話,元帥不會生氣吧?”

周寂疆頓了幾秒,似在想可能性,然後他搖搖頭:“不會吧。”

軍官們成功被周寂疆那個字給驚嚇到了,遲疑著重複他的話:“……吧?”

雁三皇子是完美主義者,他身上該沒什麼差錯,可他軍裝領口淩亂,額前黑發也溼潤了。

雁寒聲惡劣了那麼多年,竟然也想在他這裏博得一個好印象。

周寂疆鮮少說這種相當於“惡毒”的話來。

那麼快,飛行器都估計跑廢了。

周寂疆笑著沒說話,那些軍官們個個如驚弓之鳥從座位上彈了起來,連忙道別:“那什麼,我想起來了,從邊疆戰場回來竟然都沒有回家,我媽肯定想我了,我得走了。”

其實餐桌上他並沒有吃很多,隻是盡力吞咽。

周寂疆便獨自坐著,看著麵前餐桌上已經涼了的殘羹剩飯,熱鬧過後是無盡孤獨。

周寂疆不知道他哪裏有臉能明知故問說出這句話的。

周寂疆抿唇,看向他:“被你嚇走了。”

“對對對我爸也肯定想我了,我也走了。”

“或許你應該洗掉你身上的腥氣再來欺騙我。”

壯漢們紛紛找起媽媽爸爸。

雁寒聲怔了下,笑:“原來我那麼恐怖嗎?”

“你別聽他們胡說,他們都是為了斂財的無良媒體。”雁寒聲卻還能如此溫聲,洗腦他。

周寂疆腦海裏忽而出現這個念頭,雁寒聲就已經走了過來在他身側坐下,甚至都跟他擠著一條椅子,手為了保持穩定輕輕攬住了他的腰身。

自從雁三皇子上位這半月以來,藍星令a國及其星際聞風喪膽,甚至本國都流傳著雁三皇子在戰場上殘忍暴戾的事跡。

正出神之際,門輕輕響了一聲,周寂疆凝神,望見那人長身玉立,遠遠與他對視,在陽光下露出一個極為溫柔的笑來。

周寂疆卻毫不猶豫打碎了他的麵具,他說:“你以為我的嗅覺跟隨我的手腳都廢了嗎?”

周寂疆敏銳聞到一股子濃烈的血腥氣,他下意識皺起了眉,可是雁寒聲隻是專注在他腰身,手指慢吞吞摩挲幾下,沒有注意到他神情。

嘈雜渾厚的聲音紛紛響起,沒多久周寂疆就看他們一個個全弓著腰離開了這棟別墅。

“那些人呢?”雁寒聲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就好像晚歸的丈夫低頭查詢他在家裏的情況。

雁寒聲腐朽糜爛的皮肉無所遁形了似的,他慢吞吞露出無措神態:“對不起,我已經洗過很多遍了。”

可身上沾染的血腥氣形影不離,好像被硬生生刻進了骨髓。

他從前不覺得自己惡心,不覺得難聞,可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麵前,這種羞恥與煎熬好像刻意被放大了無數倍。

他不敢看周寂疆的眼睛,隻顫著聲音說:“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耽誤我,不想跟我結婚,所以想刺激我侮辱我,讓我離開你對不對?”

他停頓了下,執拗道:“沒有用的……”

他前世所得甚多卻唯獨失去了最愛他的人,現在他什麼都可以不要了,他隻要周忍。

可重活一世,與他緊緊相依的人滿臉抗拒,輕而易舉掙脫了他。周寂疆站起來,說:“我們現在就給我父母打電話說退婚的事情吧。”

他以為雁寒聲至少會阻止但是什麼也沒有。

雁寒聲抬眸,仰視著他,眼神複雜,又很平靜。

周寂疆直覺不對勁,他撥通了電話,卻聽對麵傳來父母略顯局促不安的聲音。

“小周,”他的母親說,“這門親事本就是你強求來的,大約六七天後就要辦婚禮了,帝國民眾都看著呢,雁三皇子被退婚了那不就是顏麵盡失……”

拐彎抹角都是要他結婚,退婚絕無可能。

雁寒聲望著他,神情自若,還怕他難受特意伸出手想把通訊設備掐斷。

可周寂疆輕巧避開了,他本就不是善於逃避苦難的人,隻是攥著通訊設備,執著跟他們說話。

“他給你們什麼好處了?”周寂疆一針見血。

對麵呼吸一窒,怎麼也沒想到素來聽話懂事的大兒子能說出這番大逆不道的話來,惱羞成怒:“小周你胡說什麼呢!怎麼能跟爸媽怎麼說話呢?”

周寂疆並未在意對麵人的話,其實打電話時看雁寒聲的反應便能猜出一二,他隻是覺得好笑,好笑到他心裏眼裏都忍不住溢出諷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