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3)

王祖德在住所裏仔細地擦拭著自己的手槍,衛生間的門開了,穀正藩走了出來。穀正藩此時又搖身一變,把自己化裝成一個工人模樣的青年男子,隻是那頂帽子還戴在她頭上,她的易容術太高明了,完全看不出她是個女人。連王祖德也有些吃驚:“了不起啊,正藩,你的易容術太高明了!”

王祖德又接著說:“誰也不會知道,總統特派的華北特別行動總督導是個女人!”

穀正藩冷冷地說:“穀正藩已經不存在了,我叫小弟,這是我在我們這個組織裏的代號。”王祖德點點頭,這時,有人敲響了門。穀正藩和王祖德相視了一眼。敲門聲響了兩下,再響了三下。

王祖德說:“是段雲鵬。”

穀正藩:“讓他進來吧。”穀正藩過去打開門,段雲鵬進來了。段雲鵬一個立正:“特派員,北平保密局段雲鵬前來聽候命令!”

王祖德:“明天一早,何思源要帶領和談代表團出城跟共產黨商談,上頭特令我們采取行動。”

段雲鵬:“這個容易,我帶弟兄們去把何思源拿下。”

穀正藩說話了:“特派員這次來,是負了特殊使命,總統嚴令,凡與共黨媾和者,殺無赦!”段雲鵬一愣:“這位兄弟是——”

王祖德:“哦,他是我的助手,代號小弟。”段雲鵬朝穀正藩點點頭,恭敬地對著王祖德:“兄弟聽候特派員吩咐。”

王祖德:“先除掉何思源,阻止和談代表團出城。”穀正藩抽了口煙,輕描淡寫一般地說:“今天晚上動手。段先生,我跟你去。”

黑漆漆的夜晚,有兩個人影翻上了何思源家的屋頂。這兩個人就是穀正藩和段雲鵬,兩人的輕功都很了得,在屋頂上一起一落,如履平地。段雲鵬把定時炸彈裝在屋背的瓦楞間,穀正藩在望風,她見段雲鵬裝好了定時炸彈,便朝段雲鵬示意。他們又輕手輕腳潛向另一房間的屋頂。

此刻,在何思源女兒的臥室內,何思源的女兒已睡在床上,何思源夫人替女兒掖了掖被頭,拉滅了電燈。何思源夫人輕輕地拉上了女兒的房門。

何思源穿著睡衣,還在燈下看明天和談的提綱,何思源夫人進來。何思源回頭問:“女兒睡了嗎?”

何思源夫人:“睡了。”何思源點點頭,接著看提綱。

突然,屋頂上有一陣響動。何思源一凜:“什麼聲音?”屋頂上的穀正藩和段雲鵬聽見了開窗聲,立刻隱伏下來。不料,段雲鵬手裏的定時炸彈一鬆,咕嚕嚕滾了下去。眼看就要掉下屋頂了,定時炸彈卻竟然在瓦楞邊緣的屋簷上卡住了。它的半個身子露在了屋簷下麵。

何思源站在窗口,他探出身子,警惕地用手電筒照向屋簷。穀正藩金鉤倒掛地吊在屋簷下,她像個壁虎似的一動不動。手電筒的光束移動過來,眼看就要照到露出屋簷外的定時炸彈。

穀正藩急中生智,學起了貓叫:“喵嗚,喵嗚——”隨著穀正藩學的貓叫聲,真的有一個貓奔了過來。何思源的手電光落在貓的身上,貓飛快跑走了。何思源鬆了口氣,把窗關上了。

何思源夫人擔憂地說:“思源,蔣介石是什麼都做得出來的,你明天出城一定要小心啊!”

穀正藩和段雲鵬重新翻上了屋頂,段雲鵬將定時炸彈卡在瓦楞中間,然後,他撥動了啟動開關。穀正藩向段雲鵬招招手,兩個人影悄悄溜下屋頂,消失了。定時炸彈滴滴答答走動起來。

臥室內,何思源臉色嚴峻,他對夫人說:“國民黨特務已經放出風聲了,誰出城和談,就要誰的腦袋。”何思源夫人問:“思源,他們會不會對你下手?”

話音未落,突然轟隆一聲巨響,定時炸彈爆炸了,屋頂炸塌了,磚瓦橫飛。緊接著,又是兩聲轟隆隆的爆炸。有兩間房子倒塌下來,火光衝天而起。

何思源的寓所被炸得掀開了屋頂,有兩間房屋倒塌了,底下一片廢墟。房屋和家具著了火,火光衝天,濃煙滾滾,眾人在滅火,水柱澆向大火。幾個警察在忙亂地往倒塌的屋子裏麵跑,另有幾個警察封鎖了現場。

一個撿破爛的老頭躬著背,悄悄來到倒塌房子外的廢墟——這人正是穀正藩,短短幾分鍾時間,穀正藩把自己裝扮成了撿破爛的老頭,而且獨自深入到廢墟裏來了。她是要親眼看見,何思源是不是被炸死了。她躲在一大堆磚瓦後麵,向倒塌的房子裏麵張望著。倒塌的房子裏麵,傳來了呼天搶地的哭聲。

何思源的女兒被炸死了,躺在瓦礫堆裏,渾身鮮血。何思源夫人悲痛欲絕地痛哭著:“女兒,我的女兒啊——”

亂哄哄的人群圍過來,幾個急救人員扛著擔架,奔進倒塌的房子。急救人員將何思源的女兒抬上擔架,何思源夫人又撲向被炸傷的何思源。何思源頭部受傷,臉上全是血汙,已經昏迷過去了。何思源夫人哭喊著:“快,快救救他啊!”急救人員將何思源也抬上了擔架。

穀正藩朝倒塌的房子裏麵窺探著,有兩具擔架抬著兩個人出來了。他們是何思源和他的女兒,他們的身上都蒙著白布,一動不動躺在擔架上,看上去像是被炸死了。穀正藩暗喜,她朝倒塌的房子潛過去,兩具擔架抬著人走了。穀正藩卻在廢墟裏撥拉起來,她是在尋找定時炸彈爆炸後的殘片,不留下特務搞暗殺的任何證據。很快,她找到了幾塊殘片,裝進口袋,然後,她乘著警察不注意,溜進了倒塌的房子。地上全是瓦礫和血跡,穀正藩不慌不忙地尋找著,又找到幾塊殘片。

穀正藩恢複了原來的裝束,以一個小夥子的麵目回到了王祖德的住處。段雲鵬一見,連忙迎上去:“這位兄弟,你跑哪去了?特派員都急死了。”

穀正藩冷冷地看了段雲鵬一眼,一言不發地掏出定時炸彈的殘片,砰一聲扔在桌子上。

麵對段雲鵬不解的目光,穀正藩說:“難道段先生希望,明天的報紙上都是這樣的新聞:何思源一家被定時炸彈炸死?”

段雲鵬:“這個……”

王祖德:“輿論肯定要順藤摸瓜,這起爆炸案,就跟我們掛上鉤了。”

穀正藩往椅子上一坐,蹺起了二郎腿:“關鍵是總統的聲譽,段先生,你要往總統身上抹黑嗎?”

段雲鵬一凜,訕笑起來:“是,是,還是小弟你高明,高明啊,嘿嘿。”

穀正藩點上根煙,抽了一口,吐了個煙圈:“行了,段先生,我看你還是去警察局一趟,跟他們統一下口徑,對外就說是共產黨解放軍打的炮,是他們把何思源一家給炸死了!”

王祖德:“還有,這場爆炸必定引來多方關注,要是事情敗露,後果就嚴重了。所以,段雲鵬,你先隱蔽下來,千萬不可暴露。”

段雲鵬:“明白!”

清晨,在醫院太平間裏,何思源女兒的屍體蒙著白布,躺在太平房。何思源大難不死,頭上纏著繃帶,含淚站在女兒的遺體跟前。何思源夫人跪在遺體前痛哭。這次暗殺行動,何思源的一個女兒被炸死,何思源也受了傷,特務們串通警察局放出風聲,說這起事件是城外解放軍炮擊所致。

傅作義寓所內,傅作義震怒地一拍桌子,大怒道:“卑鄙!無恥!”

何思源頭上纏著繃帶,激憤地說:“他們的目的,就是阻止我們出城。”

傅冬菊:“爸,蔣介石今天拿這樣的手段來對付何先生,明天就會以同樣的手段來對付你!”

傅作義:“好,那就讓他來吧,這一聲爆炸,炸出了我的決心!我們出城和談的計劃不變。”

何思源:“蔣介石越不讓我去,我越要去。”

傅作義感動地握住了何思源的手說:“何先生,太感謝你了!”

王府井附近的民房旁,穀正藩一身男裝打扮,頭上戴著帽子,有點慌張地閃進了穀正涵的房子。

穀正涵見到她時吃了一驚,穀正藩撒謊說,她被特務盯上了,好不容易才擺脫回來。穀正涵信以為真,急壞了:“姐,現在我們的處境非常危險,你不能再一個人出去了。”

穀正藩卻凜然地說:“現在最重要的是跟地下黨的人見麵,把我的情報告訴他們。正涵,你到底有沒有聯絡上他們?他們什麼時候跟我見麵?”

穀正涵:“我已經跟組織上彙報了,今天下午三點,你到蘭韻茶館去見一個叫老肖的人。”

穀正藩:“老肖?”

穀正涵:“接頭暗號是:‘我是從南邊來的,手頭有點茶葉。’他問:‘是碧螺春嗎?’你回答:‘不,是龍井。’”穀正藩點點頭:“我記住了。”

臥室內,穀正藩脫去了男裝。她從櫃子裏拿出一件旗袍,對著鏡子照了照,臉上掠過一絲詭秘的笑意。

客廳裏,穀正涵也在收拾東西,她把一本書和幾樣日用品放進藤箱。她的目光掃過桌子,桌子上,扔著穀正藩新買來的帽子。穀正涵一把將帽子抓過來,就要塞進藤箱。突然,她感覺到帽子裏有什麼東西,她遲疑了一下,翻開帽子。帽子裏麵有個小口子,露出一小段紙卷。穀正涵很是奇怪,幾乎一下子感覺到這裏麵有秘密,她瞟了一眼臥室。臥室的門半開著,可以看見穀正藩的小半個背影。

穀正涵毅然將小紙卷抽了出來,她打開紙卷,頓時大驚失色——這正是蔣介石發來刺殺何思源的密電!穀正涵如五雷轟頂一般僵立在那裏,連呼吸都停止了。

穀正藩已經換好了旗袍。她興衝衝地出來:“正涵——”突然,她也驚呆了。穀正涵拿著密電,臉色慘白,神情癡呆。

穀正藩一下子明白了,她犯了個致命的錯誤,她的身份暴露了。但她還是強作鎮定地又叫了一聲:“正……涵——”

穀正涵突然抬起臉來,兩道仇恨的目光像劍一樣刺到她臉上:“穀正藩,你這個狗特務!”穀正藩異常冷靜地說:“對不起,正涵,我不是存心要騙你,我是執行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