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是兩宋時節彼此相互契合的抗金名臣,可是比起性情忒過剛烈,自視也未免甚高的李綱而言,遊離於朝廷中樞之外而隻在諸地州縣之間打轉的宗澤卻通過遊曆下為官的經驗人情達練,亦是深通世情、見高識遠。而且他也決計不是那等和稀泥也似的軟弱臣子,對待暫時投從宋軍的綠林群寇恩威並施,也一律按軍法約束。蕭唐也曾聽聞過宗澤處置宋軍內一員擅殺上官的統製官,並是當著他親生胞弟的麵將其斬首,也照樣服得那伏誅統製官的親生兄弟與一眾兵刃相向的宋軍俯首帖耳,繼續效力用命。這等無論是與宋廷官軍、還是綠林悍匪周旋時拿捏分寸張弛有度的處事手段,也遠非那些久坐廟堂高高在上的朝廷臣子可以相比的。
更何況眼下輔佐宗澤接洽安撫諸方讚肯聽從號令的綠林群匪的能臣良將,還有個曾以書信招募兩河抗金兵民,應者幾近達十萬眾的監察禦史兼河北西路招撫使張所。
待蕭唐得宗澤引薦又見得被讚譽做聲滿河朔的張所,但見他生得好表皮麵,身軀健碩,雖然是進士文臣出身,可是如今臉上也滿是風刀霜劍刻下的痕跡。與宗澤的態度相似,張所麵見蕭唐時恭謙和善,似乎也全然沒有顧忌他與朝廷之間蹊蹺且敏感的關係。一團和氣的相敘一番過後,從蕭唐隨行的各部義軍得接引至營盤城郭內安頓。稍作整頓歇息,蕭唐與幾員正將由宗澤相請,趕赴帥帳,正要針對目前的戰局形勢而商議對策
各部軍馬混雜的營盤之內,與蕭唐統領的義軍隨行至此而暫無軍令差遣的諸部軍將頭領當中,嶽飛也正趁閑暇時牽著坐騎正欲尋覓馬廄再鋪新鮮幹草以供戰馬歇息。
得令開赴至正與金軍主力兵馬大戰在即的前線抵禦,嶽飛環視著周圍來來往往巡哨的諸隊軍健,當中有蕭唐麾下的義軍,亦有受宗澤等招撫兵馬主將統領的宋廷禁軍,還有仍然身著五花八門的勁裝衣甲,言談舉止甚是張開粗野的諸地綠林強寇軍卒時,嶽飛亦不免五味陳雜,心中感然暗付道:我於鄉裏得劉浩相公招募又得從軍,卻與所部兵馬皆受大元帥府統轄節製,奉令馳援河東,的確也是得蕭唐兄長器重,才得以親自襲殺了金軍統軍大將,建得大功,比起前兩番從軍時無力回而深感慚恨的經曆,終於得以揚眉吐氣,把一身本事能為國家所用
可是即便得蕭唐兄長有意委以重用,今番又與金軍韃子大戰在即,也合當拚死向前,可是無論是官家還是朝廷中大多臣子,恐怕依然視蕭唐兄長所統領的各部兵馬如楊進、王善之流一般,仍是此時雖與抵禦金寇期間能當得大用,久後也依然為朝廷禍患的亂賊匪寇我便是仍有意要為國效死竭力,今番受元帥府節製用命,恁般下去隻怕與蕭唐兄長也將愈是夾雜不清眼下這等和睦協力的局麵又能維持多久,之後我卻又須當如何處之?
而嶽飛一時間正感五味雜陳時,忽的卻聽有人召喚道:“這位將軍,可是於河東太原城下建得奇功,亂軍當中槍刺金軍敵酋大將銀術可的嶽飛嶽指揮?”
嶽飛聞言立刻抬頭循聲望去,立刻也覷見前方正有個高大中年漢子覷將過來,但見那璞頭戰襖打扮,身旁還引著個半大少年,在那漢子與少年身後還有數十宋軍健卒於十餘步外肅手恭立。而嶽飛自也識得那個宋廷官員扮相的漢子,他正是方才不久前與蕭唐熱情寒暄,而與義兵都總管宗澤一並在此安撫協調各部綠林兵馬的張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