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過多時,金節又見從蕭唐麾下兵馬中有兩個頭目帶挈個人走上前來。那人身著一席素服,不止生得文弱,滿臉也盡是張皇失措之色,金節瞧來與蕭唐這夥強寇兵馬顯然也並非是一路人。
蕭唐指著那人,對金節道:“此人乃是杭州知府趙霆,雖然蕭某已公然舉事背反朝廷,可是念他並非是虐政害民的敗國奸臣,也不願教他被摩尼教眾壞了性命。我欲請足下助我之事,便是待你攜家隨我等兄弟走水路北上之時將養好身子後,便護送趙知府與黃學士返至朝廷複命,待立刻江南地界之後,我也自會吩咐麾下水班弟兄尋個去處登陸,隨後就要仰仗足下照拂他二人了。方今朝廷不明,縱容奸佞當道專權,陷害下百姓,蕭某既已高舉義旗,自也不便調撥人手送還趙知府與黃義士而節外生枝。足下卻是行伍軍官身份,至於上報朝廷時如何辭,也全憑足下做主,不知意下如何?”
在杭州城被蕭唐收容在麾下兵馬行列之內的趙霆,雖然未被當時暴動的摩尼教眾尋到而撿回一條性命,可是卻又不知蕭唐會如何處置自己,這一路上也是心驚膽戰的惶惶而不可終日。可是如今聽聞蕭唐委托麵前那個軍將護送自己返回京師,趙霆方知自己終能劫後餘生,自是大喜過望,也連忙向蕭唐感恩戴德的稱謝。
而金節一臉驚詫,隻怔然片刻,也意識到了蕭唐當真是打算在脫離受摩尼教控製的地域之後便肯放他與妻離開。胸中驀的似被一股暖流所充斥,金節與身後麵露驚喜之色的妻室與妻妹對視一番,再度向蕭唐躬身施禮,隻不過這次金節與他家都是發自於內心的感激,絲毫不帶半點作偽。
蕭唐心想這也是對金節與其家最合適的處理方式,畢竟在水滸原著裏麵他是典型的“身在曹營心在漢”,饒是金節會感念自己對他的恩德,可是畢竟也是為形勢所迫,既然他就算身處反軍也素有歸降朝廷之心,蕭唐很清楚如果強留金節上山寨入夥,他也未嚐不會與官軍暗中來往,若是那般,反倒是自己主動將一個細作安插進自己的山寨之內。
此人既然是肯在官麵上踴躍抗擊金軍入侵的國家軍將,並且隻多他一個對於己方山寨構成不了甚麼實質性的威脅,那莫不如就大氣些放他回去。至於趙霆與“黃晟仲”這兩個專精於篆字書法、作詞作賦的文官強留他們二人在山寨也沒有甚麼大用,相反的如果將他們無償放還,這也是向下表明了自己的確不害忠良的態度。
何況眼見金節如此對自己的感激之情是發乎於心,蕭唐暗付待他日後有機緣獨領一路兵馬時再與自己相會時,遮莫也還會有更大的用處。
又好言安撫過金節與趙霆一番後,蕭唐又朝著黃晟仲所在廂車那邊踱去,而那位長者也自行下了廂車,麵色不亢不卑,朝著蕭唐微微頷首作揖,以謝相救的恩情。
蕭唐遂也立刻還禮道:“晟仲公乃當世聞名的詞人,又是朝中宿臣,此番倒是教恁老受驚了。”
那“黃晟仲”麵露和藹的笑意,也向蕭唐出言道謝,可是他隨即又出一句話來,竟然登時教蕭唐目瞪口呆,心中甚是震驚:“晟仲隻是老朽的表字,我姓黃名裳,當年便奉官家禦旨,遍搜普下道家之書,雕版印行,委派老朽校對刻印校對前後十餘載。卻不想在此生受了蕭任俠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