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商量?若是再遲個一時片刻,隻怕我隻能為我那兩個可憐的兄弟收屍了!”
顧大嫂聞言卻又虎吼一聲,孫立連退兩步,他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忙道:“是了!你們如何不知咱登州信任的通判官宗澤宗汝霖是個清官?那時濫官占著數百頃官田,歲納租萬餘緡,卻都要坑在百姓身上,卻是宗通判赴任後不久便忿然上書朝廷,陳明實情,請求官府予以豁免,也終於免得登州百姓擔上沉重的苛捐雜稅。他為人公正廉明,待我請得他來翻案重審,必當能為解氏兄弟做主!”
“兄長,弟又如何不知那宗通判剛直公正,是個能為民做主的好官?”
孫新在旁歎了口氣,又道:“叵耐正因為他是個清正的好官,府衙內王孔目、包節級那幹狗賊才會急不可耐,必須要趕在宗通判從登州治下縣鎮巡視歸來之前除了解珍、解寶兩個兄弟滅口。如今世道昏聵,各地州府雖然零丁有幾個清官,可卻也奈何不了濫官汙吏沆瀣一氣。就算宗通判能夠翻案為解氏兄弟還個清白,屆時他們兩個早就在牢中被含冤害死,討來個公道,又有何用?”
“便是如此也不好殺官造反啊”
在旁本來驚得半晌做聲不得的孫立之妻樂氏忽然呐呐道,顧大嫂聞言卻立刻把眼一瞪,似乎也是忘卻自己也是女兒身一般的向樂氏喝道:“姆姆(此般時節弟妻對兄妻的常用稱呼),恁是婦道人家,這般大事也不便你來置喙!既是伯伯不肯去,不念我兄弟的冤屈,不得我也隻得送姆姆上路,咱們自行去救人!”
“甚麼!?你!!”
孫立也知顧大嫂不過是出言恫嚇,要威逼自己就範,絕對不可能真的下手殺了自己的妻室,可是他聽顧大嫂如此言語,淡黃的麵皮仍舊因忿怒而漲紅了幾分。而樂氏本就是個柔弱的婦人,她一聽顧大嫂竟然要拿自己開刀,當即驚得臉色煞白,再也不敢多做半句言語。
畢竟是妯娌關係,顧大嫂又是得樂氏之弟,在登州官獄任牢子的鐵叫子樂和示警才知解珍、解寶被奸人陷害,她當然不可能真對孫立之妻樂氏痛下殺手。
可是顧大嫂深知孫立雖然武勇過人,卻一直是個沒甚主意的人,她殺牛放賭、聚眾關撲耍錢,而孫新也好結交登州周遭地界的綠林中人,明明犯了官製法度,身為朝廷官將的孫立卻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從表麵上來看是以武藝遠近聞名的孫立為首,可是實則一直是顧大嫂這個女中豪傑經常拍板做主,替周圍親屬好友拿定主意。
這時又顧大嫂把頭向孫立望將過去,並擲地有聲的道:“伯伯,待我救出我那兩個兄弟後,恁要打要罵、要殺要剮我也願任你處置,絕不帶半點埋怨!如今十萬火急,我等也隻得事急從權,既然我們夫妻既然與鄒淵、鄒潤兩個好漢商量已定,必要去城中劫牢。恐怕明日事發,先負累伯伯,因此我也隻能用此法子,請伯伯、姆姆一並去投寨入夥!如今朝廷有甚分曉,走了的倒沒事,見在的便吃官司。都近火先焦,伯伯卻替我等吃官司坐牢,既左右都要連累伯伯,我便拚著遭恁怨恨,也要冒犯伯伯與姆姆了!”
聽顧大嫂這番言語也是合情合理,舉棋不定的孫立直感到內心愈發混亂,自己的兄弟、弟妹的確也是被迫要與官府作對,解救出與他們感情深厚的解氏兄弟。而自己為了官路仕途,當真能夠狠下心腸來將自己的血脈至親擒拿甚至誅殺,好教他們不至連累自己的官身名祿麼?
終於,孫立還是選擇了親情。
“弟妹,我也知你是重情重義之人,要救解氏兄弟已是勢在必行。我當然怨你自作主張,可又如何能恨你舍命搭救親友的心思?你眾人既然都已拿定主意了,我如何推卻得開?日後終不成倒要替你們吃官司!罷,罷,罷!都一起去了便是,可是劫闖官獄非同可,你們幾個又合計得至哪處山寨棲身?”
聽孫立長歎罷,顧大嫂、孫新等人盡皆麵露喜色,鄒淵、鄒潤叔侄兩個也都放下短刀,其中鄒淵對孫立笑道:“好教孫提轄知曉,如今青州二龍山大寨興旺強盛,弟又有兄弟在彼照應,是以我等早已打定了主意,待救出解氏兄弟,再除了毛太公那夥禍害良民的廝鳥後,便去投奔二龍山如何?”
啥?
本來臉上仍帶著埋怨與喟然的孫立聞言登時眼睛一直、嘴巴一張,便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得矗立在當場,半響也沒個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