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黑暗的巷道上。雨水順著頭頂的長發一滴一滴,從裏到外濕了個通透。水霧氤氳,路燈在油綠的發黑的暗影裏,一眼不措的屏息凝視。完全沒有思緒,甚至連呼吸聲都無法聽見,隻有那不斷呼出的白色哈氣,提醒著這幅軀幹的溫熱。已經撫不去臉上冰冷的雨水,世界湮沒在無盡的黑雨之中。

這個城市的秋天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吊兒郎當樣子,對炎炎的夏日的熱情如火遠遠觀望,不屑一顧地輕蔑鄙夷。如果象冬天完全冷酷決絕,他又心存懼怕,生怕沾染了冰雪,無聲無息地就離開了了這片天地之間。

處處受了輕視,又拿不出使人心生敬畏的嚴寒,隻好虛張聲勢地搞些突襲。日裏還是大晴的有些炎熱的太陽地,入夜,他就獰笑著刮著有些冰冷的風,盡情欺負路上還沒做好迎接寒冷的人們。

滿街盡是亂穿的行人。**著小腿立在角度近乎殘忍的細跟淺口鞋上的幹練女子,不知從哪裏借來的藕色珊瑚絨的衛衣裏,半張臉都淹沒在那厚實到有些拙拙的衣領之間,隻留一雙隻想著回家的迷人美目。在廣場剛跳完舞的老婦人裹得更加嚴實,厚厚的大衣有著寬厚的肩部設計,手抄在兜裏,臉無論圓的長的被領子堅硬的線條一律切成了瓜子,頭發是這樣大的風居然也不能動搖它分厘。她們總是成群結隊,連衣服也都是相近的樣子,熱熱鬧鬧地,時不時飄來的爽快笑音,就好像在這冷冰冰的世界宣戰,衣服可以過時,人大抵是不會的。

林茵將頭輕輕倚向車窗扶手的方向。這個時間還在末班車上的人沒有不疲累的,可是她也僅僅是倚向,這樣的姿勢已經使她的疲累減輕了一些。

在公共的地方她總是缺乏安全感。無論是對人群,還是對未知的病毒細菌,這個車廂裏的一切,都令她改到輕微的緊張。出門在外她總是感覺到十分疲憊,那些用輕鬆神態奇怪打量的目光,讓她沒有一刻可以放鬆。

耳機裏的日本歌姬低沉厚實的聲音時而悠揚時而宛轉,吟唱著的無非是些痛苦和寂寞。她歪著頭,路燈的光影在她的臉上不停掠過。她喜歡每天的這個時間,因為這城市不甚明亮的昏黃路燈,穿過悠長的黑暗,**不明的黃光,讓她暖暖的。

真正的痛苦和寂寞,是用快樂也無法填滿的,所以永遠不要指望一個正在經曆黑暗的人快樂些,再快樂些。那些快樂就如天際最絢爛的煙火,熾熱而燃,驚豔了那一瞬,然後呢,然後是鋪天蓋地的黑暗。快樂是將痛苦推進了絕望之中,愈發的開出清冷寂寞的花朵。隻怕是沒有任何別的出路,隻好安靜的忍著,等著時間過去。人們總說時間會治愈一切,然而卻沒有人告訴你,在這個漫長的過程中,你隻有忍耐。帶走了一切並不是時間,而是你咬碎的牙齒。

她喜歡悲傷地歌,更加用力地痛苦上揚,露出和這個世界毫不相關的笑容。那些來自於他人的悲哀,像一雙溫柔的手,撫摸著她不安的情緒,慢慢地世界安靜了下來。

戴著耳機,她就好像走進了一場失去原本聲音的電影中,看到的人和景物,都仿佛和自己隔了一個時空,他們的世界因為耳機裏流淌出的聲音悲傷而悲傷,歡喜而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