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夢琦在一陣陣聲響中總算迷迷糊糊地醒了，連忙按掉手機，訕訕地笑了笑，說：“真抱歉，你們繼續睡！”
“還繼續睡什麼啊？有那睡意也都被你那鈴聲給消滅了。”秦易嘴上雖這麼說，當困意襲來時，又扯過被子，蒙頭睡了起來。
柯夢琦知道她說這話是針對她，但並不跟她爭執。昨晚她們各自都玩到深更半夜的，想在周末好好睡上一覺，就被她惱人的鈴聲給吵醒了，她們抱怨上幾句柯夢琦能理解。
柯夢琦每天都有定鬧鍾的習慣，而昨晚由於太累了竟忘了將時間調晚一些。
鈴聲消失後，宿舍裏又恢複安靜。大夥兒又繼續睡了。
她拿過手機，全然沒了睡意。翻著信息收件箱，多數都是方文旭的，字字溫暖人心，但當兩個灼熱的字眼驀地跳入她的眼簾時她的心有片刻的微痛。
看著那個人給她發得寥寥無幾的信息，她就莫名地失落起來。程宇傑言語簡潔，字數甚少，她卻看了很久很久，眼睛有一瞬的呆滯。回過神後，她毅然決然地按下了刪除鍵。她明白，矛盾之餘最好不要去深想。
實在是睡不著覺，柯夢琦也不方便起身下床洗漱，便輕輕地坐起身，拿起枕頭放在身後靠著，接著，取來床頭的日記本，靜思幾秒開始提筆。
窗外的光線越來越強烈，熾烈的光灑在窗簾上，宿舍內愈加明亮。
點點光芒在柯夢琦潔白如雪的日記本上跳躍著，像一個個歡快的精靈。
她的手指被光暈包裹著，似是塗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粉，柔美得近乎透明。
殊不知，如此美麗的手，在潔白的日記本上正抒寫著這幾日不曾言說的繁複情緒。筆端流淌著些許憂傷，內心存有幾分寂然。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一陣輕微的震動，震了兩下便驟然停了。
她立即頓住了筆，尋到手機後，拿過一看，竟是程宇傑的信息。
“程帥”兩個字仿若刺眼的光芒，讓她有些睜不開眼。她的心頭突然一酸，手上的筆就慢慢從掌心滑落，她卻渾然未覺。
柯夢琦停頓了幾秒，終究還是看了信息。
“今晚七點，學校小樹林見。務必要來！”
多久……已經有多久了，她不曾有過他的任何消息，他也一直未曾打擾她的生活，隻這一條信息便將她心頭那些纏繞如線團的瑣事翻湧起。
到底有什麼事不可以直接給她信息，非得要見了麵才說，柯夢琦不明白，在手機上打上一行字。
“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柯夢琦斟酌半天，發了出去，很快她就收到信息，簡單的幾個字。
“我等你！”
柯夢琦無奈地苦笑了下，放下手機，仰頭靠在床頭。
這幾日，柯夢琦不是沒有靜下心來想過程宇傑的事。
當年他失去親人的悲痛她深有體會，那種滋味她嚐過，撕心裂肺般的。然而，他卻要采取一種偏激的手段來彌補他心中的不甘，同時，她成了他的獵物，任由他索取。
難道他還想繼續報複下去嗎？難道他仍要找回內心的平衡？
（5）
夜風寂寂地吹著。
爬上黑幕的月亮將柔和的光芒灑在密密匝匝的小樹林裏。
透過零落的枝椏，點如星豆的光投映到地麵上，餘下破碎的斑駁光影。
柯夢琦緩緩地走向那個倚在樹幹上的身影。
那個身影似乎全都被黑暗籠罩著，看不出一絲光亮。
柯夢琦幾乎是想了一整天，掙紮了一整天，終於還是來了。
深秋時分，金黃的落葉已經鋪了一地，柯夢琦踩在上麵發出些微聲響。
程宇傑聽見由遠及近的聲音，立即轉過身來。點點光芒照在他純淨的臉龐上，顯得他愈加俊美，在柯夢琦看來，美得有些不真實，仿佛她正在做著一場美好的夢，夢中她跟他完美地邂逅了。
程宇傑走近她，一步一步，不像平時那麼堅定，好似帶了一些遲疑與凝重。
直到程宇傑走到柯夢琦的眼前，她才讓自己相信，這不是一場夢，而是一場實實在在正在上演的生活劇。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柯夢琦見程宇傑屢屢欲言又止的樣子，著實讓她的心犯堵，便先開了口。
“……”片刻，程宇傑抬起那幽深的眼眸，說，“你幫我還錢了？”他直奔主題。
“……”柯夢琦立即就愣住了，怔怔地看著程宇傑，未發一言。
“你怎麼會有那麼多錢？”停頓半會兒，程宇傑問。
“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柯夢琦望著程宇傑眼中流露出的憂傷，隱約能覺察到什麼。
“但你也不是開銀行的。”程宇傑並不直接說出心中的猜測，旁敲側擊地說。
“是，我是沒有那麼多的錢。”柯夢琦聽他這話，心中微微有點惱，幾日不見，他倒會拐彎抹角了。柯夢琦挺了挺背脊，說，“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好了。”
“這錢你是向方文旭借的？”程宇傑小心翼翼地問。
“是又怎樣？”柯夢琦反問道。
“你為什麼要向那渾蛋借錢？”當猜測被印證的一刻，程宇傑氣憤地問。
“人家可是有名有姓的，不叫渾蛋。”柯夢琦苦笑了下。
“琦，你在為他辯護？”程宇傑望著柯夢琦似笑非笑的表情，心裏碾過一層憂傷。
“事到如今，你還計較這些？”柯夢琦眼中掠過一絲傷感，晶透如寶石般的眼眸直直地望著程宇傑。
“……”程宇傑並不回避她的目光，也不回答她的話，遲疑了好一會兒，說，“你拿自己的感情跟他做交換的？”
“什麼？”柯夢琦難以置信地望著程宇傑，滿臉愕然。她突然覺得眼前的程宇傑變得如此陌生，她的心開始劇烈地抽搐。
氣氛轉瞬變得凝重。
周圍的光似乎全都隱去，大片大片的黑暗如洪水猛獸般湧了上來。
“我告訴你，我沒有用任何東西跟方文旭交換，更沒有用感情跟他做交換。我隻是跟他借錢而已，我仍然在打工，目的就是希望早日還清。”許久，柯夢琦抑製住情緒，擲地有聲地說。
“……”望著柯夢琦布滿愁雲的臉，暗淡下去的眼眸，程宇傑的心猛然緊縮。
難道自己再一次誤解了她？程宇傑在心裏一遍遍地審問自己。
“琦……”程宇傑輕輕啟口，低微的尾音被清涼的空氣切斷，剩下虛無。
“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嗎？”柯夢琦垂眸看著黑漆漆的地麵，問，語氣中夾雜著幾許憂傷。
“……”程宇傑什麼都不說，將柯夢琦緊緊地摟進自己的懷裏。
“你幹嗎？”柯夢琦試圖掙脫他的懷抱，卻不想被他抱得更緊了。
“不要走！”程宇傑低低地說道。
“嗬！”柯夢琦輕哼了聲，冷笑道，“你一次次地懷疑別人，覺得這很好玩嗎？”
“不是的，我……”程宇傑急忙說道，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良久，他終於牽動嘴角，低語道：“對不起，是我錯怪你了。”
程宇傑低沉柔和的聲音掠過柯夢琦的耳畔，口吻婉轉沉落，不禁使她的心一下子軟了下來。
月光靜靜地灑在他們身上。
他們周身都被罩上了淡淡的暖色光暈。
霜華露重的夜晚，空氣中似乎逸出清甜的香氣，在兩人之間回旋。
柯夢琦變得乖順起來，任由程宇傑抱著，不再掙紮。
聽著他的心跳聲，她心中某一個柔軟的觸角好似被觸動了，似水般，輕輕一彈便能彈出點點水花。
夜色中霧氣聚攏，漸漸變厚，變得濃鬱。
兩人安靜地被霧氣籠罩著，美妙得仿若幻境。
柯夢琦靜靜地伏在程宇傑的胸口，心頭漸漸升起一股暖熱。
她好想時間就此不要再遊走了，隻停頓在此時，讓她來享受這一刻的安然。
程宇傑的手放在她的後背，熨得她的後背有些發燙，她的心跳竟漸漸加快了，秀美的臉頰上染上一層紅暈。
她耳際的心跳聲似乎也在加快，“咚咚咚”地撞著胸腔。
旋即，程宇傑單手輕輕地托住柯夢琦的後腦勺，一隻手仍舊摟在她的腰際，將她貼近他的胸膛，低頭，吻了下去。
柯夢琦一下子變得不知所措，眼睛微微睜大了，她的手抵在他的胸前，試圖推開他，沒想到程宇傑將她摟得更緊了，在她的唇上肆意掠取。
如果這樣的美好停留在以前，也許，她會欣然接受。然而，此時的一切都已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而且是無論如何也回不去的了。
但現在已由不得柯夢琦再做任何掙紮了，她隻好閉上雙眼。一滴淚水悄然滑落。
程宇傑溫柔地索取她唇上殘存的餘溫，一絲一絲地掠奪去。好似她的唇上有著無限的香氣般，讓他依戀。他一點點地吸吮，動作極其輕柔。
柯夢琦並不回應他，直到他將舌探入她香甜的口中。
程宇傑用舌輕輕地撩開她緊閉的牙關，與她的舌交纏，寸寸柔情肆意地漫溢在她的口中，挑撥著她，讓她的心開始蕩漾。她輕微地喘息著，慢慢回應起程宇傑這柔情蜜意的吻。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她和他的親密接觸了，就讓她沉淪一次吧……她在心裏說服自己。
“琦，我們交往吧。”許久，程宇傑離開柯夢琦柔軟的唇，低低地說道。
“……”柯夢琦搖了搖頭，語氣憂傷地說，“太遲了。”
柯夢琦知道她不能被現下的幸福衝昏頭，她必須要保持一份固有的冷靜和沉著。
“為什麼？我已經跟林芳菲分手了。”方才心間升起的一抹幸福又被打入地獄，眼中消散了的霧氣再次席卷上來。
“是我……是我心裏已經有別人了。”好不容易，柯夢琦才從牙縫裏擠出這幾個字，說出口，心疼痛萬分。
她不是不愛他……
可她到底在想些什麼，怕這些隻是他的逢場作戲，怕他得到她以後又將她狠狠拋下，如同拋棄林芳菲那般？
她好像亂了陣腳，腦中混沌無比，麵前的霧氣仿佛蒙住了她的眼睛，讓她看不清來路，更看不清後路。這讓她不由得有些恐慌。
“不可能！你騙我！”程宇傑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起，擰成一條線。
心裏有別人了？難道她真的喜歡上了方文旭，被他感動了？
一想到這，程宇傑的心悶悶的，直至將自己弄到窒息的邊緣，疼痛也來侵襲。
“你真的愛上了方文旭？”程宇傑壓抑住胸口的疼痛，問道。
“……”柯夢琦感到臉上有液體悄悄滑落，用手背拭去，冰涼的指間頓時染上溫熱，冷熱疊合，讓她愈加難過。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提高的嗓音越來越低，徒添蒼涼，如同在空中飄落的枯黃葉子。
“傑……”柯夢琦低低地喚了聲，眼眸低垂著，如珍珠般晶亮的淚水又掉落下一滴。隨即，她抬起晶瑩的眼眸，說，“我們……不可能了。”
“為什麼？就是因為有那渾蛋，還是你不相信我對你的感情？”程宇傑拋出一連串的疑問。他的心一個勁地翻攪著，讓他亂了思緒。
信任？柯夢琦不知道自己對他還留有幾分信任。
“事到如今，請你什麼都不要問了。”柯夢琦說得無力，肩膀有輕微的起伏。
說完，她急速地逃離，步入夜的最深處。她不想在這樣的氛圍中再停留，哪怕一秒。她怕自己的決心不夠堅定，怕自己會妥協。
程宇傑想抬起腳，追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卻覺得腳下很沉，勾得他的心有千斤重。
他望著柯夢琦的背影，眼眸幽深，似望不到底的深海。
從眼底滲出的憂傷仿若貫穿了他每個神經，使得他全身有輕微的戰栗。
酒吧裏。鬧哄哄的。
“服務員，再來一瓶紅酒！”嘈雜的氣氛裏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
“小姐，你的紅酒。”麗麗從吧台處取來紅酒遞到女孩的麵前。
“把你們的旭少爺叫過來！”女孩低著頭說道。
麗麗看著桌上已經空了的幾個酒瓶，想來她已經醉得不清了，以為她存心找茬的，直接說：“我們少爺不在。”
“怎麼可能？你竟敢欺騙本姑娘？！”女孩驀地抬頭狠狠地瞪了麗麗一眼，說。
麗麗這才看清了該女孩的麵貌，嚇得往後退了兩步，雙手拘束地握著，低低地說：“林小姐。”
“誰找我？”一個好聽的聲音突地插了進來。
“旭少爺。”麗麗見方文旭來了連忙畢恭畢敬地叫道。
“芳菲？”方文旭看著醉醺醺的林芳菲不由一驚，繼而，轉過身，朝麗麗擺手，示意她走。
“這是哪個丫頭啊，竟說你不在！”林芳菲伸手指著麗麗，雙眼迷糊地瞅著麗麗。
“她隻是個員工，又不是調查員，哪裏知道我的行蹤。”方文旭盡力安撫林芳菲的情緒。
“麗麗。”吧台處有人喊道。
“你先去忙。”方文旭跟麗麗說道。
麗麗接過調酒師遞過來的杯子，看見迎麵而來的柯夢琦，低低地說：“看。”她將視線投向了方文旭那兒。
柯夢琦循著她的目光望過去，方文旭坐在林芳菲的身旁，兩人正在說些什麼，林芳菲舉起的酒杯被方文旭給奪了下來。
“有什麼好看的？”柯夢琦收回目光，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問麗麗。
“你看了不吃醋嗎？”麗麗常常看見方文旭特意來找琦，晚上並把她送回去，想必兩人的關係不淺。
“……”柯夢琦晃了晃手中的托盤，撇撇嘴，說，“我該忙去了。”
吃醋？柯夢琦暗自低語了下，唇邊浮起一抹笑，笑意不明。
“琦，芳菲喝醉了，我得把她送回去，就不能送你回學校了。”方文旭找到柯夢琦，麵帶歉意地說。
柯夢琦看了看遠處已趴倒在桌上的林芳菲，微微笑道：“沒關係。”
“她被程宇傑害得不淺！”方文旭望著已然醉了的林芳菲，無奈地搖了搖頭。
“……”柯夢琦臉上的微笑轉變為一抹苦澀的笑，含在嘴角，有些淒涼。
這個變化太微乎其微，方文旭並未察覺，咬牙說道：“最好不要讓我再見到他。”
“你趕緊送林芳菲回去吧，看樣子她是醉得不輕。”柯夢琦不想就這樣的話題深談。
“好的。你回去路上小心，。”
出口處，暗寂的光線裏，方文旭攔腰抱著林芳菲。
柯夢琦的眼中彌散著一絲迷離。
空氣中飄散著激蕩的音符，舞池上的人們在盡情地扭動腰肢，這些都仿若與她無關。
她安靜地站在吧台邊，背影略微有些僵硬。在耀眼的光暈裏，顯得那麼孤寂。
“看看！兩人夠親密吧？”麗麗的嘴一刻也不閑著，看著柯夢琦，臉上閃過一抹得意，幸災樂禍般。
柯夢琦收回有點茫然的神情，並不答理麗麗。
走了幾步，柯夢琦突然頓住腳步，轉過身，對麗麗說：“要看親密的戲碼韓劇裏盡是。”
麗麗被她這話嗆住了，瞟了柯夢琦一眼，閉嘴不說話了。
夜黑得那般濃重。
柯夢琦坐上夜班車回學校。
望著窗外融在黑暗中的景物，她的心頭漫過無名的失落。
那些還散發著暖黃色光芒的街燈，現在看起來竟是那麼的孤單，像一個個形影相吊的標杆。
她從沒發覺夜竟會變得如此寂涼，在他陪伴著自己回校的路途中她也從沒感覺到自己竟如此孤獨。
獨自看著黑色染透天邊，獨自看著街燈匆匆後退，獨自飲著這無邊無際的黑暗。
（6）
學校。
幽靜的角落。
傍晚淡薄的日光傾斜落地。
“找我有什麼事嗎？”程宇傑主動來找自己，方文旭甚感詫異。
他把林芳菲甩了的事情旭沒找他算賬已經夠意思的了，結果他倒送上門來了。
“錢，我還你！”程宇傑拿出一張薄紙狀的東西，臉上流露些許慍怒。
“什麼錢？”方文旭皺起眉，問。
他望了望程宇傑手中的東西，是張支票。
“不要指望我對你說謝謝，我的事不用你插手！”程宇傑看不慣方文旭一副懵然的樣子，冷冷地說。
“你在說些什麼？”方文旭完全蒙了。
自己幾時借錢給他了？
方文旭幾乎沒有跟他打過交道，更不用說借錢給他了。他覺得這事真是荒唐透頂。
他正納悶著，程宇傑拋下一句話：“你想知道實情的話就去問柯夢琦！”然後，狠狠地將支票甩了出去，支票緩緩著地。
旋即，程宇傑邁著大步離去，臉上藏著的慍怒已擴散開。
“柯夢琦？”方文旭愣愣地站在黃昏的光影裏，眉頭緊皺。
半晌，他彎下腰，撿起支票，上麵的麵額像一道刺目的光，瞬間射入他的眼睛，也一並射入了他的心底。
光線太強，他的心仿若被刺穿，隱隱生疼。
“琦，你去哪兒了？打你電話說關機了。”小雲見柯夢琦回來了，連忙問。
“我去圖書館了，有什麼事嗎？”柯夢琦邊說邊把書放到桌上。
“旭學長找過你，打電話到宿舍來了。讓你回來給他回個電話。”小雲說道。
“好的，知道了。”柯夢琦懶懶地坐到了小雲的床邊。
“你這麼好學呀，手機都關機了，想求個全然的安寧嗎？”小雲一屁股坐到了柯夢琦的旁邊。
“我壓根就沒帶手機，估計沒電了。”柯夢琦伸了伸雙臂，起身去拿手機。
熟悉的藍色轎車停在了芳苑宿舍樓下。
“上車吧！”方文旭彬彬有禮地為柯夢琦打開車門。
一接到柯夢琦的電話方文旭便把她約了出來。
柯夢琦察覺到了方文旭的異常，他的臉微微繃著，眉目間略顯僵硬。
車內，空氣有些微的窒息。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嗎？”柯夢琦還是忍不住問。
“程宇傑今天來找過我。”方文旭臉上掠過一絲少有的冷凝。
“他找你了？”柯夢琦疑惑地問。
程宇傑那般固執的性子，竟然去找方文旭？柯夢琦深深不解。
“是的，他給了我一張麵值十萬的支票。”方文旭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明亮的眼眸被漸漸暗下去的天光抹黑。
柯夢琦的肩膀不由得顫抖了下，並沒有冷風灌入，她卻覺得心很寒。
謊言終歸會有被揭穿的一天，事實總有浮出水麵的一刻。
一切都無法躲藏時，她唯有麵對。
她的手交握著，緊緊地絞著，漸漸發紅，她壓低了嗓音，說：“旭，對不起，我不該騙你的，這錢我是用來借給傑的。”
她的頭低著，垂著眼眸，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車內分外安靜。
彼此都不再說話。
方文旭握著方向盤的手，青筋微微凸起，指關節泛白。
為了傑她可以撒謊向自己借錢？為了傑她甘願在酒吧打工？
如果她的心裏沒有傑，又如何能做到這般？
愛或不愛，似乎一目了然。
當他決定用力來守護她，不讓她受傷害的時候，她卻跟他撒了一次謊。
他寧願她將這個謊言繼續掩埋下去，埋於時光的底部，不見光日。
那樣他的心也就不會疼了。
柯夢琦腦中一陣混沌，當事人揭開這個謊言時，她的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那你打工也是為了幫他還錢？”幽幽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響起。
方文旭心中積鬱的百般情緒被他壓在了心底，無法噴薄出來。臉上有著被壓抑住的不動聲色。
即使心裏再痛，也要佯裝淡定。
這樣，她看著他平靜如水的表情也不會有太多負罪感了。
“我……我隻是憐憫他，覺得他可憐而已。”良久，柯夢琦低低地回答道。
她說得無所謂，眼中卻隱著淡淡的哀愁。
方文旭握緊方向盤的手驟然鬆了下來，被提起的心也緩緩落下。
“原來，他隻是一個可憐蟲，還跟我橫！”方文旭想到白天程宇傑對待他的惡劣態度，心裏就窩火。
他的表情很隨意，語調微微揚起。
因為覺得他可憐，她才那樣做的？
方文旭落下的心像找不到方向的風箏般，徘徊天宇。
痛的是曾經。此時，她就在他的身邊。路途之漫長，回顧往昔什麼都會成舊事，又何必讓自己念念不忘？
將這些不快折疊起來，塵封於記憶中，沉澱於心之一隅。這樣，是不是會漸漸遺忘？
而計較太多，傷害的不隻是自己，還有這份快見曙光的感情。
“琦，你以後不用再去打工了。”方文旭藏好自己的情緒，伸出左手覆在柯夢琦的手上。
柯夢琦似乎有些走神，思緒也不知飄向了何處，恍惚了數秒後才抬眸看著方文旭，淺笑道：“幹完這個月再說吧！”
“……”方文旭騰出左手揉了揉柯夢琦柔順的發，溫柔地說，“不要等到月底了，看你辛苦地幹活，我心疼。”
“到月底也沒幾天了，鍛煉自己之餘還可以賺些外快。”
當初打工是因為傑，現在錢傑都還上了，她也算是無債一身輕了。但是她打算幫母親減輕一些負擔，自己負責生活費。
“不要那麼拚命打工了，這個給你先用著。”方文旭從衣兜裏掏出一張金卡，遞到柯夢琦麵前。
“旭，你收回去。我打工的錢足夠我花的。”柯夢琦將他手中的卡推了回去，臉上透出一絲不悅，接著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快到我上班的時間了。”
方文旭訕訕地收回卡，將車拐了個彎，開向酒吧。
到了酒吧，柯夢琦又得陷入一場紙醉金迷中了。
不過，她隻是個看客。看著別人沉迷，自己置身度外。
過往的來人中，有喝得酩酊大醉的，有瘋狂舞蹈的，有靜坐觀望的……
可偏偏此時，柯夢琦卻不再關注他們。也許，她從沒關注過什麼，隻是無意識間的記住罷了。
舞池那兒閃爍著令人目眩的燈光，照得她眼睛澀澀地發酸。
來回穿梭在昏暗迷蒙的光線裏，她的心好似蒙上了一層灰。
細小的灰聚攏成小小的團，成了一個謎，在她心頭縈繞。
那十萬元支票，傑究竟從何而來？
他加入“百信”唱片是不假，但是“百信”唱片豈會立馬就給他一筆錢？
自問卻無法自答的迷，就此橫亙在她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