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磊什麼都想到了，就是唯獨沒有想到劉鵬飛不叫，上千將士為他報仇，難道他不知道這是自己唯一顧忌的事情嗎？這不啻於拋掉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心中疑竇重生，龔磊臉色陰沉不定，劍似有千斤就是落不下去。
“你真不怕死嗎？”龔磊低聲問道。
“怕，怎麼不怕，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何況是劉某，劉某隻是不願……願見千餘將士再為我白白拚命！”劉鵬飛強頂虛弱斷斷續續地說道。
龔磊冷冷一笑，一指被悲痛情緒彌漫的飛熊軍將士，不屑地道：“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們命難道比你自己的命還要重！”
劉鵬飛不避劍鋒，微微側扭過頭，目及身旁一個被穿胸而過的屍體，眼露悲痛之色。
呼了幾口氣，攢足力氣，這才緩緩地道：“他叫陳鐵，5年前入伍，家中行二，上有老父，家妻子陳劉氏，育又兩子。”
劉鵬飛蕭索的目光又掠到一個被砍掉了半邊兒臉，腦漿灑了滿地，十分駭然的屍體上。
“他叫魏成，二十有八，9年前入伍，家中獨子，上有一母，尚未婚娶，膝下無兒，本是再熬上一年，就可以退伍，可是……我如何向他母親交代！”
不過旋即劉鵬飛的臉上綻出一絲苦笑：“好在，劉某也要去了，不用再操這個心了！”
劉鵬飛看似閑話，龔磊卻心中巨震，這個劉鵬飛對麾下的最不起眼兒戰士的個人情況如數家珍，有如此將領，怪不得飛熊軍人人奮勇拚命，這一仗，要不是靠山軍的戰士們為身後的家人而戰，在飛熊軍強大的攻勢下，恐怕早就崩盤了。
“我不如你！”龔磊幹裂的嘴唇，開開合合幾次，蹦出這一句來，心高氣傲的龔磊能說出這一句，著實難得。
“還等什麼，速速給劉某一個痛快！”說話間劉鵬飛再不想多言，閉上了眼睛，隻等一死。
“劉將軍，好好上路，來世若不在兩軍陣前相遇，定與你做個兄弟！”
龔磊話音一落，大劍高舉，待抬到最高一點，攜風而落，飛熊軍所有將士都痛苦地閉上了眼。
就在人頭落地的前一瞬，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陣前炸響：“劍下留人！”
龔磊急速收劍，尋聲望去，隻見一個戰傷累累的瘦小身形，正從林中飛奔而出：“是夜明！”
“大哥，劍下留人，劉將軍萬萬殺不得啊！”夜明幾步上前拽住龔磊持劍的左手。
夜明身後一個血染全身的漢子撲通跪倒，二話不說，砰砰砰磕頭不止。
龔磊一愣，這個人衣甲染滿鮮血，先前龔磊還以為這人是靠山軍的兄弟，定睛一看，竟然身著靠山軍服。
待這人再抬頭，額頭早已染上幾縷血痕。
這人死死抱拳，雙目灼灼地道：“龔首領，請您念在小人微功的份兒上，饒我家大人一命！”
“這是！”龔磊指著跪地求情的男人，問向了夜明。
“大哥，他就是飛熊軍的好漢，劉顏兵，這次能退了獸潮，全憑了這位兄弟，要不是劉兄弟，兄弟們就沒法拉見大哥了！”
“獸潮退了？”龔磊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退了退了！獸潮退了，嫂子安全的很！”夜明一反常態急聲道。
龔磊大鬆一口氣，心裏的一顆石頭總算落定：“好，好，獸潮退了就好！”
夜明見大哥神情緩和趁熱打鐵道：“大哥，飛熊軍的戰士，都是響當當的好漢不能殺啊！”
龔磊聽罷，怒上眉梢，蠻橫地一把甩開夜明的手，厲聲道：“好漢？那青陽百裏外那幾萬死去的亡魂，拿誰的頭顱祭奠！”
“大哥！”夜明再次拉住龔磊大手，接下的話語卻如魚骨般掐在喉嚨裏再也說不出口，大哥在戰前已然對天盟誓，此戰不取飛熊軍魁首的首級告慰數萬亡靈，便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