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場大雪(1 / 2)

我和紅娘已經是相當熟悉了。

人的生命中,遇到的人是有限的,我總覺得,人活著就是為了這為數不多的相遇。

我自然期待著這樣的相遇,可我的每一次相遇,卻恰恰成了一把把鋒利的刃,它們毫不猶豫的割刈著我的痛覺,我的味覺,我的視覺,我的聽覺。

最後麵,我簡直成了一個對世間的東西,沒有一點悲憫愛恨的物件和陪襯,我更喜歡說我自己是陪襯。

因為正是我這樣的陪襯,這天地間才會有那麼多的英雄好漢,壯士豪情。有的人生來就是主角,就是天地的寵兒,而我卻是一個,連殺死自己,都會被老天爺安排成又一場笑話。

當然這些都是新近的事情了,我還是從紅娘那時候的故事繼續敘述。

我常常去紅娘的小船上喝酒,我漸漸喜歡上醉酒的滋味,當然我也會常常去城裏的賀記塘坊,買上一些酥糖。

紅娘也喜歡這樣的酥糖,她既拿了我的酥糖,嘴巴卻仍然不會饒了我,她這時會說,還是秀才別致,和小姑娘一樣的喜好,果然是甜食養出來的人,明明是男人,卻像個女人一樣水嫩。

我倒是不以為然,但她的爹爹,已經饒不了她了,非要追著她打她屁股。

沅村已經來到了冬天。

這一年的年關歲末,好不奇怪的,下起來一場大學,江麵已經結上了一層淺淺的冰,厚重的積雪直接壓得遠處的山頭矮下一截。大山已經不堪重負,這樣的季節,鳥獸就更不用說生存了,早早絕了蹤跡。

冰的水悄然流動,冰上的人歡飲達旦。

孫家兩口人,沒有魚可以捕,連開墾出的幾畝田地也無法耕種了。

孫老頭並不慌張,反而每天悠閑的晃悠,傍晚地時候,依然吩咐女兒做幾個硬菜下酒。顯然,這位花白的不像話的中年人,有一些殷實的家底。

而我自從大雪覆山以後,就給孩子們休學了。

每天傍晚,我都會帶上一些好酒,或者一些肉食,找孫老頭喝酒。

孫老頭這個人,特別實在。他並不喜歡別人帶著東西找他喝酒,他總要吩咐紅娘,給我回一些錢財,才肯罷休。

而我又多了一個被紅娘詬病的稱謂。她說我是吃白食的,幹脆給他爹當幹兒子算了。

表麵上,孫老頭和我的情誼,倒真有些父子的意味,起初我並不察覺,他總是喜歡說他戍邊的事情,直到後來,他總是和我說一些他的家常事了。

我看著孫老頭,總覺得這個外表蒼老的人,心裏卻住著一個少年英雄,和他總有說不完的閑言碎語,我也很向往他口中,關外的青草白雲,大漠孤煙。

我想隻有像孫老頭這樣的看過青草白雲的人,胸中才會一直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這樣的火焰,和我胸中飽讀詩書,期望報效朝廷的一股浩然之氣,深深共鳴。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樣的幻想,哪個年輕的書生不會有呢?

我到了孫老頭的年紀才知道,自己年輕時那股子可笑的浩然之氣,卻不及經曆沙場風沙的老卒一絲一毫。

不可否認的是,正是老孫頭這樣的風骨,才真正啟發了我參加鄉試的決心。

我就這樣悄悄的,埋下了一顆赤誠的種子。也真正理解了書中很多死板的字句。

我突然決心要出去走走。

我打點好了行裝,和家裏,決定在開春之前,出去遊曆一番。

臨行前,我買了很多酥糖,絕定再去和孫老頭喝一次酒。

紅娘聽說了我的想法,隻是不言不語的接過了酥糖,便去一旁做菜了。她似乎有一點不悅。

老孫頭和我交代了一些出門在外的事情,他並沒有什麼其它的言語,他又說了一件年輕時候的事情。

他說,有一次他們幾個人,正在和往常一樣,在邊關巡邏。他們的巡邏,可不是一天兩天的功夫,而往往都是十天半月,離開軍營,前往四周的城鎮鄉市巡查。

一行五人,都是披著輕甲,帶著弓箭,軍刀。在邊關,馬上射箭是最重要的技能,因為胡人最擅長得並不是陣前拚殺,而且遙遠的射箭,並且快速移動的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