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亭帶著她的新畫作去了馮虎的別院，在大門碰到正要外出的成子寧和馮玉瑤。沈月亭朝馮玉瑤點頭微笑，當做打招呼，馮玉瑤也客氣還禮，成子寧叫了聲“亭姐”，想再跟她說說話，卻被馮玉瑤拉走了。
沈月亭站定，目送他倆的背影，成子寧還三步一回頭地望了望她，但最終什麼都沒說。
馮虎對沈月亭的到來絲毫不意外，他親自泡了壺上等的春茶，還特意吩咐廚房做了些茶點。
沈月亭禮貌地將畫作交給馮虎：“舅舅。”
那畫上是一個與沈月亭麵容相近的女子，笑起來很美，恬淡、靜好。
馮虎摩挲著畫麵，歎道：“曼曼啊。”
沈月亭回道：“因離家時太年幼，我阿娘早已忘了她哥哥的樣貌，但仍時常念起他的好，記得哥哥會攢很久的銅板，就為買一串她愛吃的糖葫蘆。”
“唉，你阿娘……小時候命苦啊，幸虧遇到了你爹那樣的好人家。”
“是，阿爹阿娘很相愛，我奶奶待阿娘也好。”
“隻可惜，你阿娘去得太早了……咳咳咳……”
說話間，馮虎咳嗽得連氣也喘不勻了，沈月亭這才注意到，才幾個月沒見，曾健壯如牛的馮虎，印堂發黑、麵色蠟黃，增添了些許的老態。
馮虎還自嘲：“唉，不服老不行啊，歲數不饒人哪。自前些時候感染了風寒，就始終沒痊愈過。”
沈月亭為他擔心：“舅舅可曾去看了醫生？”
“我從不去醫院，太晦氣，就請了郎中來家裏，開了兩副方子，讓子寧幫我抓藥。”
“您久咳不愈，還是去瞧瞧西洋大夫比較好。”
馮虎滿不在乎的一揮手：“戰場上槍林彈雨什麼沒經曆過，這點小病算個鳥。”
“舅舅……”
馮虎另起了話頭：“月亭，你那個丫鬟……現在怎麼樣了？”
沈月亭黯然道：“仍是那副癡癡傻傻的模樣。”
“你表妹……行事是乖張了些，卻並無害人之心，那是個意外……”
“舅舅，事已至此，我就是再責怪，薔薇也無法好轉起來，我不能替薔薇原諒。但舅舅隻有這一個女兒，我也隻有這一個妹妹。”
馮虎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歎道：“月亭，你是個好孩子，你今天能主動過來，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放不下你舅舅和你妹妹。”馮虎示意劉副官捧來一個小匣子：“月亭，這是舅舅特意準備的，就當……提前給你的嫁妝吧……”
沈月亭沒動：“舅舅，我不能收，您已經給我很多了，這些，您給表妹留著。”
“放心，我在銀行給玉瑤存了個保險箱，足夠她和子寧在國外的生活。玉瑤還得再讀半年英文，但我想現在就讓她走，等她在那邊安定了，再讓子寧過去，我這邊暫時還需要子寧幫我處理一些事。月亭，如今的江東也不太平，說不準哪天就打起來了，不如，你跟玉瑤一起去英吉利吧，等打完仗了，你們再回來。”
“舅舅，江東不是還有您坐鎮麼，又會亂到哪裏去。”
馮虎笑得無奈：“連我都得聽日本人的，整個江東，早晚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您不聽他們的不就得了，您堂堂大帥，還怕他們不成。”
“月亭啊，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我得為江東的百姓著想，有日本人的庇護，那碧眼鷹鼻的毛子才不敢輕易踏進江東來。”
沈月亭還想據理力爭：“舅舅，您……”
馮虎給她遞了塊豌豆糕：“月亭，你一介女流之輩，就不要管這些政治上的事了，你應該操心的是祺然那小子到底什麼時候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