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敏陪著林靜芬阿姨到我們醫院檢查身體,她在門診給我打電話說看病的人太多了,沒掛上宋大夫的專家號。我一溜小跑著到專家診室去找宋雪寧,給她加了個塞兒,從診室出來,林阿姨一陣感慨,“這宋大夫真不錯,我要是有個閨女說什麼也嫁給他。”
“您這可有點投機。”慧敏在一邊抿著嘴兒樂,“目的不純。”
“我就這麼一說,”她有點不好意思似的,“我算看出來了,兒子真就不如閨女,別的不說了,就說靳征,什麼時候帶我看過病?我啊,有慧敏這麼個媳婦特別知足,不要靳征都行,我現在可是缺不了慧敏。”她把之前說過的一萬個瞧不上慧敏的理由都忘了個幹淨,沉浸在幸福之中。身邊的慧敏也絲毫不覺得這話說得肉麻,一味地賠著笑臉。
林靜芬阿姨說起跟我媽媽鬧的這場別扭也是一肚子的牢騷,“你媽媽太固執,她從年輕時候就這麼固執,不管什麼事兒,但凡一點兒不合她心意,一準兒就翻臉。我也沒別的意思,我不就圖個能離她近一點兒,每天我們倆能一塊兒出門溜達溜達,說說話兒麼,她怎麼就能因為這房子發那麼大的火兒?這幾十年來,凡是我們倆鬧別扭最後都是我低頭,我讓著她,都成了習慣了,這回我還就硬到底了,說什麼我也不能低這個頭,我還就往樓上搬了,看誰先理誰……”
“你們倆的事兒我們可管不了,愛鬧就鬧去吧,您要一個人跟家悶了就給我打電話我上去陪您待會兒,別叫我媽知道就行。”
晚上回家跟我媽說了慧敏陪著林阿姨看病的事兒,她一臉的不屑,撇著嘴鼻子裏發出輕蔑的一聲“哼”,“林靜芬那個人最勢利不過了,現在知道慧敏的好了?她忘了以前怎麼說人家了?又是不檢點、又是未婚先孕,就沒一樣兒能配得上他兒子,現在怎麼樣?人家慧敏拿出點錢來在她眼前那麼一晃,她的什麼所謂的原則、立場立刻就沒有了,我還不知道她!嘁。”
我爸在一邊聽不下去了,皺著眉頭說到:“你這麼說人家林靜芬是不是有點過分了?人總不能光看見別人看不見自己,你們倆好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說那的?好的時候倆人穿一條褲子都不嫌肥,人家稍微有一點觸犯到你的利益,一百個好也變成不好了……”
“你跟誰一頭的!我跟你過了這大半輩子遇上事的時候你就沒有一回幫著我,從來都是胳膊肘往外拐……”
一聽他們吵架我就頭疼,趁他們不注意趕緊溜回了臥室。我給陳喆打電話問他最近怎麼樣,他帶著點怨氣,還能怎麼樣,一個人玩兒唄,你們一個一個不是忙著帶孩子就是忙著搞對象哪兒還顧的上我。為了緩解他的情緒,我說過幾天咱們一起去拍照片得了,王小東找了個攝影棚,咱們可以想拍多少就拍多少,他一聽來了精神,不如咱們把老人孩子都帶上,要拍就拍個大場麵的,我立即表示了讚成。放下電話我又給王小東打去電話告訴他我和陳喆的計劃,沉吟了片刻之後他忽然說,“這次先去看看環境,要是覺著不錯,明年咱們的婚紗照也去那拍吧。”盡管這提議很突然我還是滿心歡喜地答應下來,我早已經過了矜持的年紀,不如坦然接受來的真實。
拍照之前陳喆已經給每個人布置了任務,並且親自通知到每個人——每人準備三套服裝,一套青少年時代最喜愛的,一套工作服,還有一套當下最流行的。
就這樣幾天之後的周末我們拖家帶口的相約在王小東朋友的攝影棚裏。攝影師老康十分熱情,特意停業一天等著我們到來,為了替我們把照片拍得漂亮,他特意安排了燈光師和化妝師。
從大局出發,我們沒有提前告訴陳大燕和林靜芬此次拍照活動的具體成員,隻跟她們說要拍全家福。陳喆和靳征一家先我們一步到達攝影棚等我們到那,他們已經去換服裝了,我們跟老康寒暄了幾句,正準備也去換服裝的時候林靜芬阿姨已經穿著七十年代最時髦的雪花呢大衣出來了,大概太多年沒有穿過這衣裳,她顯得有些不自在,低著頭想撫平前前後後的那些折痕,一會兒扥扥這一會兒抻抻那,根本沒注意到不遠處幾雙眼睛正看著她。然而陳大燕卻已經沉了臉,壓低了聲音問我:“你們又在搞什麼名堂!”
還沒來得及向她解釋,我爸已經朝靳征媽媽走過去,“林靜芬,這衣裳你還留著呐!”他圍著林阿姨轉了一圈,“我看你還真行,幾十年前的衣服還能穿的進去。”
“這不是靳征他們……非說拍什麼全家福……還非得穿過去的衣裳……”她忽然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愣了一下,“這麼說今天咱們……”
“一起拍。”王小東笑著接上話。
正說著,幾間更衣室的門陸續打開,隨著人們紛紛亮相一時間仿佛光陰倒退了幾十年,有點恍若隔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