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後,褶子再犯毛病,隻要梁江說一句:“怎麼著,是不又得練練‘小品’啦?”那褶子立馬就醒酒了!
今天褶子沒喝酒,頭腦清醒得很。可他坐在梁江對麵抬不起頭來,說不出話來……
“說話呀!你為啥要去劫道?”
“梁哥呀……”褶子終於開口了,“我媳婦又抱著孩子回娘家了,說是要離婚。我撓著自個兒的心口兒想了三天三夜,再混不出個人樣兒來實在是沒臉進老丈家門,沒法往回接媳婦了!可我……我賣力沒力氣,做買賣沒本錢……”
“那你就去劫道,去犯罪?——沒錢找別人去借嘛!”
褶子滿麵羞慚而又無可奈何地喊了一句:“誰有錢借給我呀?”
這倒是一句實話。梁江情不自禁地起身,在屋裏轉起磨來……他在想,人品不能遺傳,世界上沒有先天的好人,也沒有天生的壞蛋。褶子如今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拉一拉能變成自食其力的勞動者,推一推會成為危害社會安定的罪犯,作為人民警察,我不能眼看著不管!可是……梁江伸進內衣口袋的手停住了——他活下去,走正路需要錢,我自己呢?——兩口子月收入不足二百,當小學教師的妻子在外地進修,3歲的孩子雇人照看,自己這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哪有錢援助他呀!
梁江躊躇了一會兒,扭頭問褶子:“你……你小子能保證今後不再幹這種犯罪勾當了嗎?”
“梁哥,實話對你說了吧——我真要劫道哪兒劫不了,為啥偏偏跑到你家門兒來劫你這個警察呀?我實在沒法再求你幫忙,張不開嘴,隻好跟你‘玩輪子’,演這麼一把‘小品’!”
“啊?你,你小子……”梁江被他氣樂了,“你小子真是個無賴!”說著,他摸出內衣兜裏唯一的一張50元大票,用筆寫了一行字,又蓋上了自己的名章,遞了過去:“這是我自己這個月的生活費,借給你啦!”
褶子戰戰兢兢地接過那張錢,仔仔細細地看看錢上那行字,嘴唇哆嗦了半天沒說出話來,“撲通”一聲跪倒在梁江麵前……
第二天一大早兒,褶子站在大院兒門口見了熟人就伸手——“張哥,借咱30塊錢唄?”
“30塊錢?30能夠嗎?一炮就16塊,30還不夠你點兩回炮的呢!你還是找那趁錢的主兒多借點兒吧……回見。”
“哎、哎……我早就不打麻將了……李叔,你這開小鋪兒的有錢,借我30,咋樣?”
“別說30,300對我說來也是小菜一碟,可我連三分也不能借給你——我既不能支持你去賭博,又不能讓你喝醉酒打老婆!”
“別用老眼光看人嘛……哎趙大媽,您能不能借給我……20塊。”
“20我可沒有,這兩塊錢送給你吧——花一塊七毛六買瓶玉泉白,剩兩毛四買二兩花生豆兒,省著點兒,夠你對付兩頓兒的……”
“噢——!”跟前圍觀的人一陣哄笑。
“別笑啦!你們看看這個——”褶子掏出梁江借給他那張50元大票,舉到人們麵前,“你們信不著我,還信不著他嗎?”
有人接過那張錢來,見上麵有字,念道:“我證明褶子還可以信任,我相信愛心能夠挽救人——梁江。”
褶子紅著臉對大家說:“我想湊點錢買輛三輪車到火車站去拉腳,別衝我這灘狗屎,衝著梁江大家拉我一把吧!”
人們沉默了一會兒,紛紛往外掏錢。“我也借給你50元!”“我借30!”“大娘這點錢你都拿著。”“李叔讚助你100!……”
一年之後,也是這一天,褶子兩口子滿麵春風地把當初援助他們的鄰居全都請到家,像辦喜事兒似的點煙敬茶。褶子把人們借給他和送給他的錢一一奉還,然後拉開立櫃,隻見在安放他父母骨灰盒的地方擺著一個小相框,相框裏夾的不是照片而是梁江那張50元大票。褶子眼含熱淚對梁江說:“梁哥,這張錢我沒舍得花,也不想還給你了——這是一張特別證明,我要讓我的父母天天看著它,我要把它留給我兒子,讓孩子長大學你,別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