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評書藝術及其腳本創作(2)(2 / 3)

但是,強調大書情節的曲折性、傳奇性,並不是說情節愈奇愈好,愈險愈吸引人。

藝術懸念的魅力,不在於懸念本身險怪奇絕到何種程度,而在於懸念中蘊涵著生活本身的內在邏輯。因為,懸念本身不一定能構成審美意象,新奇感也並不就是美感。隻有當懸念成為顯現客觀事物內在規律的鏈環時,懸念才可能真正調動起人們的審美興趣。而任何新奇的事物,也隻有在逐步地顯露了它合乎規律性的內涵以後,新奇感才會變成美感。評話《武鬆》滿書盡是扣,果中有因,因中有果,事出意外,而又情在理中。它扣在情上,扣在理上,是實扣而不是虛扣,所以,才能產生那麼強的藝術效果。

評書的情節鋪敘是曲折的,而評書的敘述主線卻一定是要連貫的。因為,聽覺藝術要求“一次過”。過多的回敘、倒敘,都會給聽眾的思維造成阻滯、混亂和模糊。即使是並行的情節,也隻能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決不能交叉敘述,弄得書路不清。

那麼,曲折性與連貫性又如何統一呢?這就涉及大書情節結構上的又一特點:巧合。

“無巧不成書。”巧合,是說書結構情節時常用的手法。它將無數交纏不清的線索加以梳理,擇其關係最密者加以剪輯排列,從而,使情節既具尖銳性、豐富性,又具整一性、連貫性。巧合並不是無中生有,更不是牽強附會。它是必然中之偶然,是共性中的個性。

宋朝話本《錯斬崔寧》(《十五貫》)的情節,幾乎全部是用巧合方式構成的:

劉貴得了嶽父的十五貫銅錢,準備回家去做生意,這是必然的事;走到中途被朋友拉去喝酒,則屬偶然。陳二姐聽信丈夫“賣她換錢”的戲言,出門逃走是必然的;販絲少年崔寧討了賬回家也是必然的,但二人不期而遇,同路同行,且崔寧也帶有十五賞錢,卻是巧合。劉貴被偷兒殺了,崔寧與陳二姐蒙冤被處死。

劉貴的大娘子王氏隨家仆回娘家,是必然的事;而半路遇靜山大王擄去山寨成親,乃是巧合。靜山大王又正是殺害王氏前夫劉貴的元凶,就更是巧合。最後,王氏出首告發了真凶,冤案大白。巧合的情節有時比一般的自然性情節更具吸引力,因為它排除了散漫與蕪雜,大大加快了情節進展的自然節奏,從而使現象的各部分格外明晰,矛盾衝突愈形尖銳。而且,巧合所帶來的“意外”之趣,更能增添書情的曲折,強化聽眾的興味。就像不能沒有扣子一樣,評書也不能沒有“巧合”。

四、人物性格的奇與真

評書藝術在塑造藝術形象時,注重人物性格奇與真的統一。

評書亦稱為“傳奇”。傳奇,不僅指情節故事的險奇不凡,更是指人物性格的超群出眾。大書中的人物,或是大奸大惡,或是至慈至善,或是智勇絕倫,或是忠義無雙。秋風五丈原,諸葛丞相禳星求壽,帶病巡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這忠被寫到了極處;關羽秉燭達旦,過五關,斬六將,千裏尋兄,這義亦寫到了極處;武鬆精拳斃虎,醉打蔣忠,夜奔都監府,一氣斬殺19條人命,這勇、這狠都寫到了極處;江州城劫法場,李逵赤條條從酒樓上跳下,掄起板斧排頭砍去,直把晁蓋等人引到了江邊絕路上,這蠻憨莽撞亦寫到了極處。大書塑造人物的這種方法,深刻地表現了說唱文學的特點。

要想使書中的人物給聽眾留下鮮明深刻的印象,必然要深入地挖掘出人物的至情至性,抓住最能顯示其個性本質、精神特征的言與行,加以集中、強調,甚至誇飾,使人物之間的對比、反差十分突出。這樣,聽眾雖然不能見其形,卻能思其神。形象與性格的聯係愈緊密,愈帶傳奇色彩,形象給聽眾的印象便會愈生動,愈久遠。再者,大書多取材於民間口頭傳說,若非奇人異事,便不會眾口流傳,因此,形象的基因中便已先有了傳奇的種子;同時加上曆代藝人的加工提煉,甚至有的是經由作家再創作之後又回到民間的,故而愈傳愈奇。

但是,這種奇,不是古怪荒唐之奇,而是形象個性表現的集中與升華。因而,它不但奇,而且真。真是奇的生命,奇是真的典型性表現。盡管說書藝人對書中的人物各有褒貶,情感寄托也自有側重,但是,他們卻並不隨意擺弄書中角色;而且,正因為他們看人看得透,愛之既深,恨之既切,所以,他們能把人物外在的活動表現與內在的心理流程,畢露無遺地陳於書中,使聽眾能從各個不同的側麵去把握人物。還是以評話《武鬆》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