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瀟景宮細細地剪著吊蘭的枝葉，紫紗站在我身邊，道：“十二皇妃。。。。。。”我沒有應答，依舊神情迷離地擺弄著盆栽。
一直站在門口的嫻弗走了過來，大喊：“十二皇妃，六皇子已經殉國了，您又何苦這樣對待自己！”
我緩緩地看向了她。
嫻弗出宮三日，帶回來的消息，與軍機情報無二。——六皇子楊臻，深入敵軍，遭四麵埋伏，前後夾擊，不屈不降，壯烈殉國。
他死了？
我笑了：“怎麼會呢？六皇子武功蓋世，運籌帷幄，怎麼會殉國呢。。。。。。”我轉過身繼續修剪。
“六皇妃！”嫻弗突然跪下了，我一怔。“奴婢知道，您是真正的六皇妃，可是，六皇子走了，您得保重自己啊！您這樣，讓六皇子在天之靈，如何安息！六皇妃十二皇妃之事，是宮廷諱忌，但究竟為什麼，還不是為了各方的利益，六皇子不能保護您，但您不能不相信他心裏是有您的！六皇妃，為了六皇子，您節哀啊！”
“錚——”
剪刀突然摔落到了地上。
我想起在夜府當日，他說：“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夜魂，夜府不會認你，如果你還想活命，就好好做你的十二皇妃。記住，你是宋綰綰，是南汝王嫡女，一門顯貴。我不會害你，記著我的話，你回去好好想想。”
我推開紫紗跑了出去。
“十二皇妃——！”
六皇子，你是愛魂兒的對不對。。。。。。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六皇子，你怎麼可以丟下魂兒一人。。。。。。怎麼可以。。。。。。
我一路跑，一路跑，周身景物在變，滿霞橋，星月湖，紅楓園，我香汗淋漓，直至，乾元殿——皇家祠堂。
皇上命文武百官在此跪七日，誦經祈福，送天朝的大英雄上路。
我猶豫了一下，推開殿門。
白帳飄飄，無數跪在地上的文武百官望向了我，滿堂肅靜。
我盯著那個靈位，緩緩地走上正中間的道。每一步，無力，每一刻，窒息。牌位上，他的名字，刺痛了我的雙眸。
淚，已幹涸。
長裙翩躚，衣袂擺擺。
祠堂的風吹起了我的悲傷，席卷著整個祠堂。
一步，一步。
無數的眼睛盯著我。
牌位上，恍然流淌出了萬馬奔騰的軲轆聲。久經戰事，成敗入秋，玉門烽火，血染盔甲。我忽然笑了，在淚光中，微笑。
唐棣其華，偏其反而。胡不而爾，室是遠其。
六皇子，自大婚之日，我們聚少離多，是非起，姻緣散。相思在兩邊。
牌位之上，“將軍皇嗣楊臻之靈位”幾個簡潔的宋體字，是一場血肉模糊的戰爭。現下，有多少匈奴在狂歡，有多少皇子在暗笑，有多少冷眼，多少旁觀。
六皇子。。。。。。
魂兒在這裏。一直在這裏。
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我笑著走向了他的牌位，身後無數大臣叩頭大拜：“請六皇妃節哀啊——！”
“請六皇妃節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