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寂寂,冷月如勾。
我站在古橋上,看著霧氣嫋嫋,如一縷輕煙似的從深穀中冉冉升起,像一匹白練在叢林中悠悠飄蕩。
好冷。
一聲鳥戾淒愴——我勾唇。
“六皇子。”
他在身後笑了:“魂兒。”
空曠的山穀,遠處傳來夢幻的歌聲。我,與他,好似久違了千年。
“那日,我被五皇兄的神箭手追殺到了這裏,正巧也是這般氣象,借著霧和複雜地形,僥幸逃脫。我一直在暗中搜集更有利的證據,我擔心你有危險,又不敢貿然出現,所以在夜府給你提示,約你在此相會。”六皇子把我摟入了懷中。
當今皇室,流傳著一個典故:高祖皇帝馬上失手,被困鴻澗,用了一招“敲山震虎”退敵製勝。“鴻澗相求”乃當時高祖皇帝托付太監寄言吳後——猶穀相會。若單單提“鴻澗相求”,沒有多少人會想起此事,但有名的“敲山震虎”之計,被高祖皇帝發揮到極致之地。
紅箭,即是鴻澗。
我緊緊回抱住六皇子,心裏的委屈煙消雲散。
一家之主,你在,我才安心。
幽靜的山穀,他在我額前印下一吻。“魂兒,你受苦了。”他望我的眸子,有深深的歉疚,深深的憐惜。
“夜魂不苦,”我撫摸著他英氣的臉,凝望著他,“夜魂隻歎五姐白綾三尺,香魂一縷,著實可惜……還有三姐被指縱火殺害紫翹姑娘,不知有否冤屈……發生了太多的事,夜魂怕六皇子你也……”
淚雙流。
日日思君,望穿秋水,望斷了腸千寸。
六皇子,夜魂的心,你,明白嗎?
他寵溺地揉揉我的發,道:“魂兒,為夫不會拋下你一人。天涯海角,此生不渝。”
我淺笑。
“對了,六皇子,我今日遇到了一個匈奴裝束的人,他說要與我合作,此人莫名其妙,是否也是夫君的盟友?”
他隨口道:“既然莫名其妙,就別相信,京師怎會有匈奴膽敢著族裝出入?”
我攏了攏單薄的衣衫,問他接下來如何打算。六皇子沉默了一會兒,問:“那封密函呢?”我突然想起,“是你那天給我的那封?上了蠟的?”“嗯,就是那封。”
我笑道:“那是指證五皇子的證據,沒有夫君許可,夜魂自然不敢打開,始終放在梳妝台的錦匣中,如果夫君要,夜魂回府後拿給你便是了。”
其實,六皇府,我們根本回不去的,今夜,我和六皇子的新房定會被翻箱倒櫃弄成狼藉一片。
“夫君,夜魂好累…好累…”身子搖搖晃晃,他立即扶住我,在他伸手的瞬間,我一個猛推!
“啊——”
他翻下了古橋,情急之下單手攀住了,一躍而起。
“夜魂,你要做什麼!”
他一瞥向我,眸光森冷,手骨清脆!我直直地後退了兩步!
殺氣——他根本就不是六皇子!如我所料。
夜魂,你必須鎮定,鎮定。
可是,我該如何鎮定!
娘,女兒該怎麼辦……
“六皇子洞房花燭夜曾應允妾身,此生不負,但如今,連妾身也堤防。”我從他腰間取下纏繞著的絲線,故意嬌嗔,“這是妾身的‘碧玉絲’,柔韌無比,百折不斷,妾身怎會真置夫君於死地?”
我的聲音,我的身體,都在顫抖。
娘,保佑我……
“六皇子”笑道:“原來如此,為夫錯怪了,是為夫不是。”
我也一笑,任他摟著我,走向萬家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