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點一樣的雨聲落在簡陋的馬車頂上,車裏的四個人耳朵轟轟作鳴,半點都聽不到外麵的其他聲音。
“不知眼下到了哪裏,離顏國都城應該不遠了吧?”坐在最裏頭的女子長得瘦弱,一雙眼布滿不安。
與她挨在一起的女子則顯得年歲大一些,聽了這話突然笑了一聲:“聽你的意思好像迫不及待要進顏國都城似的。我想段小姐是忘了吧?你我都是亡國奴,去顏國還不知道是怎樣的生不如死呢!”
段姓的女子懊惱地咬唇,為自己的出言不慎而暗暗自責。
“段小姐年紀小,你嚇唬她做什麼?段輔國一家為咱們離國鞠躬盡瘁,如今輔國大人家隻剩下了瓔靈小姐一個,她恨顏國都恨得要死,怎麼會想著要迫不及待地去顏國。”坐在另一個角落的女子麵龐英氣,忍不住替段瓔靈說話。
段瓔靈怯怯地,拿眼睛偷偷的瞟她,在撞到她同樣看過來的視線後,微微一笑表示感激。
“輔國大人?哈……”女子嗤笑,“離國都沒了,還哪裏來的輔國大人?你們也不瞧瞧,現在就連咱們離國的長公主都在這兒,你們還搬出哪門子的將相侯門來臭顯擺。”說完對著背靠西窗閉目沉默的女子看了一眼,捂住嘴竊笑。
憑她曾經再如何地高不可攀,現在還不是與她們這些官宦之女同為階下囚?隻怕到顏國之後,等著這位長公主的好事比她們的都多呢!
提到馬車裏的第四個人,段瓔靈與另一個女子都不說話了。
離國王族即墨氏曾經是多麼地輝煌耀眼,他們保護離國百姓,治理離國軍政,使這泱泱大國數百年無人可欺。這不光光表現在強大的軍事能力上,更有背後堅實的經濟基礎作為後盾。但近百年,王族子孫沉迷酒色,耽於益樂,疏於軍事經濟,荒廢社稷江山,使偌大一個強國在短短幾十年間迅速衰敗,甚至被顏國軍隊一腳踢開都城大門之後,無半點反擊之力。
末代離國大王便是這位長公主的胞弟,在去年冬日登基,登基時才九歲。
固然將一國滅亡的大罪扣在這對兄妹身上是不公平的,但是誰叫即墨王族隻剩下他們兩個了呢?往日風光無限至高無上的大王與公主,一旦淪落為喪國奴,便再可憐都無法使人同情。
這是即墨氏先輩種下的惡果,現在卻偏偏要整個離國一起陪葬。
這番話即墨晚卻似沒聽到,依舊紋絲不動地盤坐著。她的背後已被外頭飄進來的大雨打濕,但她依然靜靜地坐著。
像長公主這樣高貴身份的人,在離國未亡之前,許多人即便區區一眼都是無法看到的。在馬車上的其他三個人,也都出生自十分顯赫的家族,但她們之中也隻有段瓔靈曾隨母親入宮時,遠遠地看過即墨晚一眼。
據說,這位被讚擁有驚世美貌的長公主,其實天生就是個****。她年僅十五歲便養麵首三百,在與準駙馬有婚約的情況下,依然十分不知檢點地與自己宮裏的侍衛私通。段瓔靈一年前見到她的時候,她正與宮人們在花園撲蝶。那一襲鵝黃的長裙在彩蝶飛花間歡快地忽隱忽現,她羨慕地要死。若自己也有這樣的出生就好了……隻是離國崇尚處子的美好,對於品性高潔的女子才能享受無限的讚譽與認同。
即墨晚她……嘖嘖……不配!
段瓔靈忐忑地收回留在即墨晚臉上的視線,心裏告訴自己,段家幾百口人的性命都是即墨氏葬送的。她與顏國有仇,她更與即墨氏不共戴天。
就在三個人都明顯地孤立即墨晚時,她倏然睜開了眼。
段瓔靈嚇了一跳,趕緊把自己的目光藏好,頭一歪裝睡。
即墨晚的目光涼涼地,掃過三個人,最後落到丟在馬車中間的水袋。她俯身過去抓住,就在要拿回來的時候,橫生出一雙手也牢牢地抓住了水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