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一定會被現實的恐懼所震囁,卻往往被自己內心的恐懼所擊倒,二舅有些魂不附體,他拉過枕頭就蒙到耳朵上,不想再聽到那些鬼鬼祟祟的聲音。自欺欺人的同時,他的後脊梁陣陣發涼,手心裏冷汗涔涔,不知不覺,已經是濕漉漉的了。
滴滴答答……
窗外麵的夜雨姍姍來遲,絲絲銀線密密麻麻的覆蓋到了村落,二舅從枕頭裏鑽出腦袋來,伸著脖子從窗口朝野外河塘的方向看去,心裏有些擔憂。看了看床頭櫃子上的夜光鍾表,原以為他們回來一個小時內就會下雨,但這場雨竟然到了夜裏三點多才下。唯一一點好處是,劈裏啪啦的雨聲覆蓋掉了門外的詭異聲音,二舅在亂七八糟的思緒裏提心吊膽地過了一夜。
翌日,二舅再次醒來時,天色大亮,發現雨早就停了,屋簷下猶有零星水珠斷線懸掛,空氣裏多出了一份清逸。其實昨夜的那場雨隻是陣雨,雖然挺大,卻隻是匆匆而過。而一大清早的,王大有就過來拍打他的房門:“老蠻,出來,有話跟你說。”
二舅穿上汗衫,惺忪著眼睛出來,昨夜的折磨令他一夜沒睡好,眼袋凸出,滿臉皺紋,頭發亂得甚比雞窩,出門不停地打著哈欠。
“什麼事?”
“剛才有人去河塘看來,你知道昨夜咱們焚燒棺材的河床發生了什麼嗎?”
一提到棺材,二舅的睡意一掃而光,神經霎時間被提了上來,麵相略帶警惕:“怎麼,棺木沒燒完?”
王大有道:“那倒不是,嗯,我覺得事情有些蹊蹺,老蠻,我問你,昨夜下了一場雨你也醒著的吧?”
“哦,對,我幾乎沒能睡著。”
“那就行了,剛才,田螺去河床看情況,他回來告訴我一件古怪的事情。”
“什麼?”
“他說,他趕去河床的時候,發現咱們的腳印幾乎被昨夜那場雨給抹平得差不多了,但是……”王大有說到這,特意強調了語氣,“但是,他跟我說,他走進棺木想看看昨夜焚燒的具體情況,被眼前的情境嚇得當場就呆住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
“田螺看到了有一串不明的腳印從棺木的灰燼裏走出來,而且由腳印可以判斷,這是下雨後才出現的,而偌大的河塘就僅僅它一雙腳印!”
“啊?!竟然有這種情況?”二舅聽得一臉錯愕,“那昨晚在一起的那些人呢。”
“村主任和昨晚在場的幾個人已經趕過去了,咱們也去看看吧。”
“馬上就去!”二舅匆匆忙忙簡單地洗涮穿戴好,騎著二八自行車載著王大有就直奔河塘。
在一路上二舅是左右揣摩,也是無法梳篦出一個完整的頭路,等趕到河床裏,他也傻了眼。河床中央一大堆黑魆魆的滅掉的炭火在中間凹進去一個大坑,估計是被昨夜的雨給砸的,棺木的形狀在幾個小時內幾乎被燒完,就剩下四周一些殘木斷柴的,過於親密接觸到地麵,沒能完全燒完。整體上棺木的形狀已經被銷毀,化為灰燼。
河床中央村主任田螺等五六人已經站在那裏了。幾人麵色沉重,一直在那裏商議著什麼。而這些人中,他發現多出了兩個佝僂的人影,就是胡鵬貴和煞婆仙。
這兩位老人其實是村主任一大清早邀請來的,村主任得知事發蹊蹺之後,趕到現場也是覺得大為不解,這方麵常人是不可能看得出玄機的,出於村裏平安考慮,他隻好把兩位一生都是接觸第三世界的兩位老人請了來。
“胡老哥,這,您怎麼看?”二舅劈頭先是朝胡鵬貴發問,把煞婆仙晾在了一旁,可見昨日他的一番話比煞婆仙深入人心多了。
“說實話,我也很難解釋得清其中的緣由啊,我看了看這些腳印,就像是一個小孩子踩出來的,但是你們說,這半夜三更的,還是在野外的河床上,有誰家的孩子還會在這裏逛遊?”
胡鵬貴的話再次引得幾人麵色更加疑惑和不解,二舅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那些小腳印竟然是從棺木的灰燼裏延伸出來,而四周竟然沒有發現從外麵走進去的痕跡。這就玄乎了,難道昨夜的焚燒把裏麵的屍骸化成了不怕火淬的孩兒精了?
他蹲下身來,仔細掂量了這些黯黑的步履,還不夠自己的手掌長,他又驚訝的發現,這些小腳印竟然沒有深度!而腳印的方向不偏不倚地就直直指著自己遠方家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