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被攪動的沙粒狀翻湧上來,模糊了視線,他使勁睜大著眼睛,可還是混沌不已。不少淤泥裏的氣泡也被帶了起來,耳膜邊上發出沉悶的咕嚕嚕聲,置身在這混沌的情境下,田螺不免有些心急氣躁了。
他本能地抓住了綁在腰間的韌帶,正要扯動給上麵的人做提示,突然,隻覺得背上多了十多二十斤的重量,有什麼東西粘附到了自己的脊梁上!
田螺大驚,一般河塘裏有二十斤的魚都是很少見的,隻有塘角魚甲魚一類,那麼爬在自己後背上的動物到底是什麼?就在此時,從手電筒的光裏,田螺竟然驚駭地看到自己的肩膀上放著一隻類似人的手,又像是動物的爪子。
嘴裏驚詫而噴出一連串的氣泡,他本能地用手抓住爪子,想把後背的東西甩掉,但是爪子越抓越牢,那個爪尖最後直接勾進了肩膀的肉裏,痛得田螺張嘴直叫,從喉嚨裏發出的氣流形成一連串不規則的氣泡魚貫上升,直達水麵。
“線繩很繃。”水麵上的人說話了,同時他們也看到了有大量的氣泡從水下麵翻湧上來。
“快,快!把他拉上來!”村主任和二舅都同時大喊。
周圍人一聽,也都忙著過去幫拉韌帶。
水底下的田螺的確遇到了水怪,他拚命地用叉子往後紮,隻感覺後背的這隻怪物皮甲超級厚,在水裏無力穿透,水怪一下子便咬住了他的耳朵。
一綹血絲立即噴射到了水中,凝結成嫣紅的細線,田螺痛得呲牙咧嘴,拚命用手電筒朝後麵砸。這時,腰間的繩子被上麵的人扯動了,這根纖維韌帶是製作漁網的主線,最初的一根,十分堅韌,被拉後,他竟然隻是被上升了一點點,然後腹部的肉被細線拉得凹進去了一大塊。
“壞了!這小子是遇到水怪了!”二舅抓著線繩一拉便知道了水底突發事情的梗概,忙將叫上了更多人過來幫忙。
這次,所有人都相信了二舅所說的無半點虛言,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手中很沉重,水底下的線繩仿佛就是綁住了一塊巨大的岩石,抑或是在拉扯著根深蒂固在地幔地下的樹須,眾人竟然拉得無比吃力,線繩勒得自己的手都痛了。
“停停停!”村主任突然示意大夥停下來,雙方要這麼拉,水底的田螺非折了腰不可。
他說得沒錯,水下的田螺被上麵的拉力扯得直吐舌頭,要麼不是溺死,要麼先被勒死了。腹腔裏的氣已經用得殆盡,連吐出的氣泡都沒有了,大量的水開始灌入他的氣管裏,他的頭暈眩得厲害。
一個拿著土製霰彈槍的村民焦急地站在竹筏上,隻恨這般情況毫無用武之地,槍口對著渾濁的水下,也不敢隨便扣了扳機。
岸邊爬在高處的人遠遠看到河中央的人騷動一團,連解說都忘了解釋,隻可惜出門忘了帶個望遠鏡,沒弄清那裏發生了什麼。
此時田螺已經被拋在水裏將近兩分鍾,這憋氣的時間成了他的極限,再加上他徒勞的掙紮,簡直是透支掉了身上的力氣,他開始發軟了,周圍的水域攪動得渾濁一片,即使他水性再怎麼好,也不可能跟一隻就生活在水底下的水怪的抗衡吧。
上麵的人眼看水麵翻騰的氣泡和淤泥越來越少,估摸田螺進入凶多吉少的境地了,大夥都手足無措時,二舅咬咬牙,直接俯身跳進了水裏。
村主任一看都愣了,你這不是白去送死麼,為了保障村民的安全,他置身不顧地也緊跟著跳入了水中!
大夥都怔住了,接踵著,一個村民也跳入了水中,眨眼間,上麵的人一下子跳入近十個人。渾濁的水下,近十個黑糝糝的身影摸索著潛入水底,二舅率先第一個頭往下使勁潛水,順著水底田螺的手電筒的光線,一會兒就看到了已經毫無掙紮跡象的田螺,這孩子的腳下纏住了一大堆水草,身上黏附著一團黑魆魆的東西,像是一個人身上長出了碩大的腫瘤。
田螺沒有了正紮,被蕩起的沙粒塵埃逐漸又沉入水底,視線清晰了很多。
在微微混沌中,田螺的後肩上冒出了一個小小的頭顱,頭顱裏若隱若現地露出了一雙淡綠色的眼睛,水怪直勾勾地看著像它靠近的二舅。
想必它已經認出了曾經和它打過交道的人,不知道是要爆發出野性的報複特征做準備還是有前車之鑒的驚駭,它遲遲沒有做出反應,而是謹慎地趴在田螺身後,注視著二舅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