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線性敘事在當代——閱讀《重估線性敘事的價值:以小說與影視劇為例》(1 / 3)

◎羅勤

四川師範大學

引言

在當代這樣一個追求標新立異、特立獨行的年代,重提“線性敘事”這個自古希臘便開始討論的古老話題,並敢於肯定線性敘事的重大價值,確實需要一定的學術魄力。而我所看到的楊世真先生的新著《重估線性敘事的價值:以小說與影視劇為例》不但具備了這樣的魄力,還以廣博的知識麵和深厚的學術功底,橫跨小說、電影和電視三種媒材,打通中西兩大領域,對20世紀西方詩學中線性敘事與反線性敘事之爭這一重大現象進行了全麵深入的探討,對線性敘事在小說創作和批評中衰落而在影視劇中長盛不衰的原因做了細致的分析。可以說,該書在理論界開辟了從微觀視角將小說與影視進行跨文本比較研究的先河,重新挖掘出在文學領域與影視劇領域被遮蔽的線性敘事價值,在創作實踐上為迷茫彷徨的創作者打出了一道鮮明的旗幟。

可是如果我一味地大唱讚歌,各位方家必定疑心我是楊先生的“托兒”,此篇書評不看也罷,定是毫無新意、好話連篇,所以,真誠是我的態度,若指出楊先生的不當之處,楊先生權當瑕不掩瑜或一笑而過。

挑戰霸權話語——以米勒為靶子

J·希利斯·米勒何許人也?文學理論界公認的20世紀解構主義大師,然而,楊先生還就是拿他及他的大作《解讀敘事》當靶子了,且集中論述於第一章,為的是給線性敘事正名:“線性敘事”在文學批評中漸漸成為了一個貶義詞,給人一種過時的、業已被淘汰的印象——這就是“線性敘事”在20世紀的遭遇。在當今許多文論中,在對許多作家作品的解讀中,“線性敘事”往往不再被作為一個中性詞語來表述;而一個作家,隻要其作品打破了“線性敘事”的手法,就更可能獲得額外的讚賞。在不知不覺中,這已經成為評判一部作品藝術水準的重要標準之一。這真是一個巨大的偏見!

這個偏見還要從反駁線性敘事影響最大的米勒說起,他的《解讀敘事》序言裏就開宗明義地寫道:“本書可視為長篇評論,旨在探討亞裏士多德在闡述故事開端、中部、結尾時所出現的問題。”亞裏士多德最早對“悲劇”下定義:“悲劇是對於一個嚴肅、完整、有一定長度的行動的摹仿”,並且認為在悲劇藝術的六個成分中,“最重要的是情節,即事件的安排”。亞裏士多德這個樸素而深刻的見解,延續了西方藝術史兩千多年,可是,怎麼到了20世紀末期,在米勒眼裏,這番話卻成為問題了呢?楊先生機智地效仿米勒的句子:“本書也可視為長篇評論,旨在探討米勒在評價亞裏士多德的情節問題時所帶來的問題以及圍繞敘事線條意象所引發的思考。”楊先生的思考是很中肯的,他首先仍然肯定了米勒所創造的“敘事線條”這一生動意象,在這個線條上所伸發出來的非理性的、怪異與狂亂的因素,使得“敘事線條”更具話語延展的靈活性和拓展空間。但是,楊先生同時也清醒地看到米勒的“敘事線條”理論存在的難以克服的矛盾,其一是忽略了文本的疆界,將敘事的假定性與曆史邏輯混淆在一起,是對米勒否定亞裏士多德開頭、結尾、中部的結論的再次否定;其二是彎曲的線條仍是線條,這段批駁可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無論米勒發掘了多少諸如雙重性、多重性、橢圓、斷裂、彎曲等等屬性來論證開頭—中部—結尾之有序存在的不可能性,但這些所謂的“彎曲”和“斷裂”依然隻是在一個有頭有尾的直線中間來“彎曲”和“斷裂”;其三,米勒忽略了不同敘事文本的材質差異,把文學敘事學當作一種普世的敘事學,超越文本類型的界限,去給亞裏士多德戴一頂冤枉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