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師尊真的會開心嗎？”
“一定會的。”江臨淵摸了摸小姑娘的頭，“你可他的親傳弟子。”
於是小姑娘的眼角眉梢綻開星星點點的笑意，像將要枯萎的花骨朵重新綻開。
她如此好哄。
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句卻讓她歡欣雀躍。
幻境之中的沈黛待他親昵如昨，讓江臨淵完全忘記了現實中沈黛已離開純陵十三宗，她再也不會叫他大師兄，再也不會這樣偷偷點燈為師尊包餃子。
他隻看著眼前的沈黛。
他們師兄妹仍如從前一樣，兩人都不擅下廚，一起包出歪歪扭扭的餃子，一起守爐台邊等餃子煮熟。
等得累了，他便讓沈黛靠他肩上閉目休息一刻。
小姑娘輕輕靠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分給他幾分重量，緊張得不敢隨意亂動。
窗外 除夕煙火絢爛。
廚房熱氣滾滾。
江臨淵恍然不知今夕何夕，隻想著此刻久一點，再久一點，永永遠遠不要醒來。
“——江師兄！！”
忽然有人破門而入，朝江臨淵立刻大喊：
“江師兄快醒醒！這是心鏡的幻境！快醒醒！我們該離開了！！”
來者生死門的弟子。
蕭尋等人進入心鏡之後，也花了一點時間破除心障，但並沒有立刻出去，而是去通知了其他藏身於心鏡中的第一批弟子。
生死門弟子與蓬丘洞府弟子得知刑無已斷去一臂，且又來了許多仙門百家的弟子支援，知道出去的時機到了，便四處知會分散在心鏡中的修士。
眾人分頭行動，他闖入這個幻境中，碰上的恰好是曾有一麵之緣的江臨淵。
然而他看著此刻的江臨淵，卻覺得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去哪？”
江臨淵麵若寒霜，眸中顯而易見的對他的出現的抗拒。
“我哪都不去，這是我要留下來的地方。”
對方大驚。
雖然偶爾會聽說有些道心不穩的弟子心鏡中迷失，但他萬萬想不到天賦卓絕的江師兄也會沉湎其中。
“這是心鏡！都是假的！我們在神仙塚啊江師兄！！”
江臨淵恍惚了一瞬。
耳邊一陣刺耳的嗡鳴。
身後是等著與他一起去給師尊送餃子的小師妹，身前是不斷嘶力竭衝他解釋的陌生弟子。
“大師兄？大師兄？這是怎麼回事？你要去哪？”
“江師兄！你睜開眼看看！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江臨淵怔怔立在原地，腦中無數畫麵音如疾風呼嘯盤旋——
不。
這不是假的。
沈黛沒有離開純陵十三宗，他沒有留下她一個人獨自麵對萬魔千妖。
他還是沈黛的大師兄，她還會如往日一般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無論他劍指何方，她都如他的影子一樣，永遠站在他一回頭就能看到的地方。
“一派胡言——”江臨淵氣血翻湧，目眥欲裂地怒視對方，“你說謊！你說的才假的——”
心底某處，萌發出混沌晦暗的濁氣。
濁氣幻化成一道影子，聲音響徹他心底深處：
你才是沈黛的大師兄。
她會留純陵十三宗，她如今是你的師妹，未來是你的道侶。
無人夠離間你們。
誰若阻攔你——
殺了便是。
“不好！”
眼看江臨淵靈氣渾濁，心魔將生的征兆。
這位生死門弟子別無他法，隻得提氣凝神，將神識凝於劍上，強行一劍碎裂這空間——
嘩啦——！
幻境震碎。
江臨淵終於清醒過來，胸中氣血翻湧，嘔出大口鮮血。
“江師兄！”弟子連忙查看，“你沒事吧！哎呀，方才情況危機，我看你心境不穩，擔心再這樣下去你生出心魔，我實在沒法才用了這下下之策……”
江臨淵狼狽地單膝跪地，半響才啞道：
“……無礙。”
“好，太玄都的蕭師兄說，讓我們各動身前往鏡中其他空間，知會別的弟子，將他們帶出幻境之後，我們便在此處彙合，時間緊急，江師兄你現在支撐得住嗎？”
“……”
靈府深處的一隅，影子盤旋片刻便消失無蹤。
似是徹底消散，又仿佛隻是暫時隱匿。
江臨淵定了定神，擦去唇邊血跡。
沈黛必然還在幻境之中，他要去尋她，問個清楚。
暮色盈滿長街。
一高一低的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地走著。
謝無歧走了一段路，忽覺不對，回過頭時卻不見女孩的身影。
他回頭去尋，卻見女孩舉著兩個包子，傻傻地站在賣包子的小攤旁邊。
“……你幹什麼？”
沈黛他折返回來，臉上綻開一個笑容：
“二師……你回來找我啦，我買包子啊。”
謝無歧：“？你有錢嗎？”
沈黛老實回答：“沒有，但你有。”
錢還從她身上拿的。
謝無歧懷疑自己撿的女孩腦子多少有點問題。
她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現在她的錢，被人搶了，並且這個人並沒有還給她的打算？
“死心吧，我不會給你買的，自己餓著。”
沈黛卻彎腰將包子遞到他眼前。
“我不餓，這給你買的。”
心鏡，境由心生，越在意的東西，呈現得越完整。
長街之上，別的東西都徒有其表的倒影，唯有這個包子攤上的包子飄著誘人香味，熱氣騰騰，連包子皮看上去都晶瑩剔透。
所以這必然謝無歧格外在意的東西了。
謝無歧看著眼前香噴噴的包子，怔愣半響：
“……給我的？”
“嗯。”
把包子熱情的遞到他眼皮子底下，女孩己穿著一身破破爛爛、比乞丐還像乞丐的衣服，卻有著好像恨不得將所有好東西都分他一半的眼神。
“……你付錢。”
謝無歧半信半疑，以為這隻是沈黛想要騙他手中乾坤袋的計謀，便故意將乾坤袋露出一截，讓她來拿。
沈黛果真伸手，從裏麵取出幾個蘊含靈力的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