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很奇怪地看著他:
“人家花錢來,本就是為了做這些事的,不然為什麼不去酒樓呢?”
段采:“……”
說、說得竟然很有道理。
此時的段采還沒察覺自己幻想的柔弱小師妹是不存在的,他漲紅了臉勸了半天,不料拉扯之間不小心弄出響動,瞬間被底下還未完全醉過去的刑無察覺。
“——什麼人!”
一道帶著魔氣的利刃瞬間擦過段采的側臉,他連忙喊:
“放放放放肆!!刑無你敢傷我!”
“……三殿下?”刑無不怒反笑,“魔君找了你這些時日,原來竟然躲到這裏來了。”
他臉上的笑容,分明寫著“你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底下筵席被驟然打斷,段采暗道不好,隻得在刑無銳利的視線中一步步下樓。
眼看著刑無已經醉了五六分,卻被段采這倒黴孩子驟然打斷,謝無歧臉色冷凝,就連沈黛也無奈地想要敲敲他這腦袋,看看裏麵究竟裝了多少水。
“……什麼叫躲?我隻是出來玩幾天,等玩夠了自然會回去的,不勞你操心。”
表麵:不勞你操心。
實際:求求了別把我抓回去行不行?
刑無皮笑肉不笑道:
“這可就恕屬下不能答應了,那群潛入神仙塚的修士還未除盡,魔君和伽嵐君正四下戒嚴,殿下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出來玩,以殿下的修為,實在是很難讓魔君大人放心啊。”
段采一提起回家就毛骨悚然,也顧不得麵子了,走進了放低語氣:
“刑無,隻要你不說,沒人知道我在這裏,你今天抬抬手,改日我一定在我父親麵前替你美言——”
刑無已經被謝無歧灌得有點上頭了,眼神飄到了段采身後的那眉眼靈秀的少年郎身上。
段采替沈黛擋了擋:
“這是我朋友。”
“朋友?空桑佛塔裏,我怎麼沒見過這一號人?”
“自然是佛塔外的朋友。”
“哦……”
刑無意味深長地感歎了一聲,他必然是不會替段采隱瞞的,但並不妨礙他對段采身後這唇紅齒白,雌雄莫辨的少年產生興趣。
“我瞧著你這個朋友,倒是比溫玉館的姑娘還別有韻味,殿下想封我的嘴,不如拿你這位朋友來換——”
嘩啦一聲!
酒壇破碎,刑無眼前的滿桌佳肴瞬間變成了一地狼藉。
沈黛心中暗道不好,定睛一看,果然見臉色陰沉的謝無歧已經祭出法器,咬著後槽牙道:
“——找死!”
離得最近的朝鳶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隻聽那“謝姑娘”嗓音一變,水榭上的桌椅柱子全都被大卸八塊,刑無察覺不對但反應不及,被逼著一頭栽進這水榭池水之中,頓時狼狽不堪。
段采也嚇了一跳,謝仙君不是來報恩的嗎?怎、怎麼忽然就打起來了呢!
不會是為了保護他吧?
他還在自作多情的胡思亂想,那邊隨刑無一起來的妖魔也終於反應過來,立時進入了備戰狀態。
段采反應過來,連忙喊了一聲:
“沈姑娘!”
可回頭一瞧,看到的卻不是他心目中柔弱無助的沈姑娘。
那道瘦小單薄的身影不知何時已一躍至半空中,在他看來柔軟得連重物都抬不起來的十指正飛速結印,身後張開一個十丈法陣,隨她心念神動,眨眼就壓倒了一大片想要衝向謝無歧的妖魔!
“……沈……姑娘?”
段采愕然喃喃一聲。
沈黛也有些意外,還好臨行前有師尊助她破境,否則必然不能將這法陣的效力發揮到這個地步。
但這些厲害妖魔卻不可能真被她斬殺,隻是攻勢稍緩。
沈黛的袖中立刻飛出一道傳訊符,眨眼就朝外麵的方向而去。
這是通知蕭尋他們,可以動手了。
“……牽絲萬仞線?”水池中,被毫無防備重擊倒地的刑無問,“你是什麼人?為何會有這種法器?”
刑無沒有料到有人會在溫玉館伏擊他,他實力強悍,就算喝得爛醉,也不是普通人能夠隨便降住。
但此人手中的牽絲萬仞線是對付魔族的利器,即便是他也必須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對戰。
……但很可惜,他沒有,他還讓此人近身與他喝酒。
謝無歧扯掉外麵那身花裏胡哨的衣袍,露出裏麵的利落玄衣。
他抬手用指腹拭去唇上胭脂,一腳踩在刑無的胸膛上,像是終於解氣幾分,唇邊浮出一絲睥睨笑意。
謝無歧撐著膝蓋俯身問他:
“我隻問你一遍,之前潛入神仙塚的修士,現在在何處?”
此刻溫玉館內已經大亂。
蕭尋等人用結界遮擋了今日溫玉館內的異動,又斬殺了許多溫玉館養的魔修,終於一路趕來這裏與沈黛和謝無歧彙合。
沈黛見方應許等人來了才終於鬆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她身後便傳來刑無毛骨悚然的聲音:
“想知道?”
話音落下的一瞬,刑無猛然起身掙脫將他緊緊捆住的牽絲萬仞線,與此同時他也瞬間斷去左臂。
鮮血四濺中,重重倒地的刑無從懷中扔出掏出一麵鏡子。
“那便去這裏麵找你們的同伴吧!”
半空中,那麵圓鏡被刑無注入大量修為,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金光,吞沒了在場的所有人——
再眾人再睜開雙眼時,周遭事物已經大變。
方才聚集在水榭圓台上的眾人,已經被全數衝散,每個人都身處不同的空間。
刑無扔出的那麵鏡子,江臨淵認得,是問心鏡。
因為認得,且感覺到了其他修士的氣息,所以他才沒有躲避。
然而此刻江臨淵睜開雙眸,卻發現自己不在溫玉館,而是身處某座仙山腳下,身後魔修浩浩蕩蕩,裹挾著凶猛殺意而來。
天地間靈氣匱乏,籠罩在天穹之上的,是濃厚壓抑的魔氣。
問心鏡。
問的是修士道心。
——可眼前此景,又作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