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仁的自述(1)(1 / 3)

我是陸仁,一個非常普通的男生,不愛說話,經常是獨來獨往,周圍的同學有時會叫我“路人”,但我聽到後,隻會覺得能讓他們叫出“路人”的外號,說明我的存在感還是刷的太高了。

不過,我以前並不是這樣的,但你要問我,我以前是什麼樣的?我還真有些回答不上來。

但讓我變成這樣的,我一直認為是那個時候,當然,也許還要早。

那年,我高三,那天,還在上早自習。

平常在任何事情上都要斤斤計較的班主任,竟將手機遞給了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電話那頭,是媽媽的聲音:“娃,你要有準備,你爺爺走了。”

我當然知道,這個時候能打來電話是什麼事,爺爺癌症晚期,來到這個城市治療一段時間後,卻又突然回到那個小縣城,當時告訴我說,縣城醫院的治療不比城裏差,而且報銷的更多。我很明白,重點是後半句,也更明白,沒有人會相信這個病能治好。所以,沒多久,就等到了這個電話。

家人為我請了假,班主任也沒有多說什麼,反而很快批好了假條,這是我最容易拿到假條的一次,但是,我沒有一丁點的喜悅。

出了校門,叔叔站在車前向我揮了揮手。

很快,叔叔開著車載著我向老家趕去。

“嗯,娃,你爸媽先趕回老家了,你放心,我會把你送到他們那裏的。”

“叔,不用說了,我明白的。”

“娃,你是個好孩子,叔不會說話,你……”

“沒事的,叔。”

車內聽不到一聲人語,隻有發動機的轟鳴聲。

很快,吧嗒吧嗒,這是我第一次清脆的聽到淚水打在座椅上的響聲。

那時,我發現,原來眼淚可以如此之大。

“娃,不要哭,你要好好學習,考上一個好大學,你爺爺他等...算了,娃,叔不會說話,你想哭就哭吧。”說完,叔叔也偷偷抹了眼淚。

我蜷縮著身體,沒有再說一句話。

那一路,哭了許久,那一路,流幹了眼淚,那一路,抽動的身體讓我疲憊。

到了爺爺的葬禮,穿過那擁擠的人群,我隻能看著他躺在冰冷的木棺之中。

我跪倒在地,想哭,卻流不下一滴淚,想站起,卻使不上任何的力氣。

這時,一個男人紅著眼眶,一把把我拎到旁處。咬牙切齒的喊道:“沒出息的玩意,哭不出來就別擋著別人。”

媽媽不知從哪裏過來,抱著我,指了指一旁的房間,示意我去看看奶奶。

“誰讓你到這來的,一邊去,壞了規矩。”那人對媽媽喊道。

我沒有回頭,也許是習慣了他那副嘴臉。走到裏屋,奶奶獨自一人默默無語的坐在床頭,手裏還抱著爺爺的衣物。

我靜靜地坐在奶奶身旁。奶奶靠在我的肩上,不停的抽泣著,接著竟哭出了聲。

我是爺爺奶奶帶大的,一起生活了八年,我能感受到,那些封存的讓我愉悅的記憶就在那裏,可卻什麼都想不來,很模糊。如今,造化弄人,我和爺爺連最後一麵都見不到。上周末,我們還在打著視頻,笑著說,等到高考完我就一直陪著您,直到最後。

現在,我隻能看著,無論怎麼做,爺爺都不會有任何反應。

很快,到了出殯的日子,爺爺終是入了土。

在一旁跪著燒紙的男人抽泣著說:“爹,放心吧,我一定會讓這個家變好。”

接著,大家的哭聲交織在一起,讓天空都失去了顏色。而我卻覺得這聲音是如此的刺耳。

那之後,我周遭的生活沒有任何改變。

不久便到了過年的時候,大年三十的晚上,曾和我暢談理想人生的桌前隻剩下一張黑白照片。

奶奶做好了餃子,讓媽媽把他叫回來。

媽媽不情願的說:“他跑著喝酒,叫他回來幹嘛。”

但還是拗不過老人的嘮叨,叫了他。

結果……

“你叫我回來幹啥?”剛進家門,便聽到這個渾身酒氣的男人的喊聲。

接著,便是莫名其妙的打砸著院子。

“咋,我喝酒你不放心,是吧,啊!別的男人都在喝,就我被叫了回來,你挺能啊。”

“這不是咱媽叫你回來吃年夜飯嘛!”媽媽盡力保持平和的說。

“好啊,年夜飯,吃啊。”說著,端起一碗餃子,狠狠砸到地上。手臂上還殘留著剛出鍋的熱湯,冒著熱氣。“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啥,不就是怕我跑了,我都納悶了,跟朋友喝你不放心,跟兄弟喝還這樣,他媽你當家還是我當家。”

說完,又愣了我奶一眼然後,腮紅的臉上擠出一抹難以形容的笑容說:“媽,我回來了,是你叫我回來的吧!”

“你,你媳婦兒叫你,跟我沒關係。”奶奶手足無措的說。

媽媽聽到後,臉色瞬間凝重,接著張大了嘴巴。

“真不是個東西,他娘的就老娘好欺負是吧,啊,你朋友,你朋友那騷樣,啥德行,你不知道,他媽有家的人了還天天約男人喝酒,你還天天湊過去,要不要臉,好,這不是城裏,你喝酒我管不著,但今天年三十,誰沒事往外跑。”

接著便是無休止的爭吵。老人坐在地上哭著,裏屋還有嬰兒的哭聲,我站在門前,看著兩位“大人”肢體衝突。這個年,我沒有任何的表情。

那之後,我的周末時光聽到的永遠是爭吵,我再也不能平靜的握住自己的筆。

終於,高考結束了,我理所當然的考的很差,去了本地的一所普通二本。我沒有複讀,是因為在這樣的環境下,複讀沒有意義。

他對我的成績卻並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悅,但我清楚,他心裏還是失落的,畢竟他在外麵喝酒吹皮的時候談起我便是,好學生,上好大學的坯子。

不過,我也對此沒什麼愧疚就是了,畢竟,我也好久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那之後,他跟著他兄弟找到一份工作,終於不再是遊手好閑的狀態,早出晚歸,這讓我開學前的日子裏基本就沒再見過他。

不過,開學日,他還是帶著母親一起送我進入大學。

臨走時,他說:“不管怎麼樣,你是咱家第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

我沒有回應,默默看著他們離開,在之後,我沒有再回去過,即使我的家就在這個城市,我也沒有想要回去的任何衝動。

入學之後的自我介紹裏,我一如既往地無趣。

“我是陸仁。”

很快便下了講台。

回到座位,一旁的男生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哎,陸仁兄弟,看的出來你不太愛說話,這樣不無趣嗎?”

這是高中之後的幾年裏,唯一為數不多願意主動找我說話的人,但我一如既往的沒有回答。

而他卻笑了笑,起身小跑至講台上。

“大家好,我是韓勇……”

“同學,還沒有輪到你。”

“啊,我搞錯了嗎,不過,老師,你看,我上都上來了,就讓我說完吧。”韓勇故作驚訝道。

台下的同學倒是被逗樂了不少,教室裏的氛圍瞬間輕鬆了許多。

隨著老師的揮手。

韓勇接著說:“重新來,我叫韓勇,韓信的韓,勇氣的勇,來自隔壁長博市,很高興來到博覽市這座省會城市與大家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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