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第一個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開始為兩個孫女擔起心來。她采取的第一步行動就是封鎖二人與鄭明的書信來往,叮囑紅霞,凡外界寄給花花、葉葉的信一律交給自己。她把這些信件不分青紅皂白全都在做飯時扔進灶坑,不留一絲痕跡。病愈後的雙胞胎姐妹對此一無所知。她們還像先前一樣把一封封信寄出去,焦急地等待著省城的來信。每天下工回家,眼巴巴地等著紅霞下班,希望看到紅霞手裏拿著一個信封。在希望一次次落空後,姐妹二人日漸消瘦,麵色憔悴,整天都不說一句話。劉氏視而不見,她固執地認為,如果自己不采取斷然行動,後果將比現在兩個孫女的身心煎熬可怕百倍。她把焚燒省城鄭明的來信當成最為要緊和秘密的任務,不僅瞞過兩個孫女,還不讓家裏任何一個人看到,她反複叮囑紅霞保守這個秘密:“這可不是個小事,我不能眼看著兩個孫女像她小姑青菊那樣毀了。”
“可是,紙裏包不住火啊,”紅霞顯得左右為難,她提醒劉氏道,“再有一個半月,鄭明就要放暑假了。”
“這我知道,”劉氏語氣異常堅決,“到時候再想辦法。”
然而,並沒有等到鄭明暑假回家,劉氏便將自己燒信的事全盤端出了。這是因為不久孿生姐妹已仇視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她們在毫無指望的企盼中,同時懷疑是對方隱藏了自己的信件。但是,誰也沒有為此質問對方的勇氣,靠各自薄弱的耐力壓抑對另一方的怨恨。有一天,花花隻不過在晾衣服時無意中把幾點水珠濺到了葉葉身上,葉葉便馬上使起了性子,把花花剛剛搭上曬衣繩的衣服拽下來扔在地上,罵姐姐不長眼睛。結果,姐妹發生了一場誰也無法勸阻的打鬧。從那天起,她們完全忘記了在一床被子裏睡到初潮到來的友誼和親情,產生了再也無法溝通的隔膜。她們雖然仍同居一室卻已沒有了一件共同的東西,兩個靠在一起的木床也遠遠地拉開。她們不允許另一方用自己的任何東西。這對於朝夕相處的姐妹來說是滑稽可笑的,如同唇齒不許相碰一樣難以做到,由此引發爭吵也便在所難免。一天早晨,葉葉把曬在馬紮上的花花的襪子誤認為是自己的穿在腳上,立刻遭到花花的嗬斥。葉葉惱怒地將襪子扔在地上。花花命令她撿起來。
“你沒長手嗎?”葉葉並不示弱。
“有啊。”花花被連日來妹妹的無理取鬧激怒了,她走到葉葉身邊,狠狠地打了妹妹兩記耳光,當家人聽到哭罵聲起來時,姊妹倆的臉上已同樣留下了對方的指甲痕,傷痕處殷殷沁著血水。這一次,劉氏再也按捺不住了,雖然此前她決心死也不把自己燒信的事兒說出來。她嚴厲地打斷兩個姑娘對自己所受對方欺侮的痛訴:
“我知道你們為什麼整天打打吵吵,信都讓我當柴火燒了。”
劉氏的話立馬使二人停止了哭叫,一齊瞪了眼睛看著劉氏。
劉氏的臉變得少有的嚴峻,一字一頓地對兩個孫女說:“要是想嫁人,我這就托媒人給你們說婆家,可誰也別指望像你們小嬸冬青一樣不出鄧家的門就當媳婦。”
誰都知道劉氏所說的話在這個家庭的分量,大家還清楚地記得她用鞭子把兆祿和花趕出門的情形。兩個隱私被揭穿的姑娘同時陷入了絕望。此後很長時間,再沒見她們與家裏人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