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雲層湧動,烏雲密布。
天色,一下就暗沉下來。
哢——
哢哢——
轟隆隆——
粗大的閃電,劈開了灰暗的雲層。驚天動地的巨雷,在天際爆裂而開。
夏季的暴雨,來的迅速又凶猛。
冰冷的雨水,鋪天蓋地狠狠砸下。
不到三秒鍾,韓雨芯全身便被淋濕透了。
她倒吸一口氣,驀然頓住步伐,看著迅速在半空中凝結成水霧的滂沱大雨,隻覺心裏一片涼麻。
今天早晨出門的時候,南黎川說過,今天會下暴雨。
果然,下了。
韓雨芯縮著被雨水淋得快沒有一絲一毫溫度的身體,用力的環抱住自己,想要暖和一些。
已經徒步走了一個多小時。
穿著高跟鞋的腳,磨破了皮。
連連崴腳之後,韓雨芯索性扔了鞋子,赤腳往前走。
韓雨芯蒼白著臉龐,滿身狼狽與落寞地往前走,雨水模糊掉她的視線,讓她有些看不清方向。
滿目有的,隻是凝結著白色水霧,且看不到盡頭的長長公路……
沿著高速公路,不知走了多遠多久。
韓雨芯隻覺雙腿好似灌了鉛,又沉又重。
她覺得自己好似掉入了深不見底的冰潭裏,除了無邊無際的恐慌之外,隻剩下刺骨的冷。
韓雨芯渾身都在哆嗦。
腦袋,更是昏昏沉沉的脹痛難受。
在她疲憊得想要找個地方休息的時候,“咯吱”一聲,灌滿雨水的跑車,刺耳的停在身邊停下。
抬手抹去臉上的雨水,韓雨芯扭頭看去。
一眼就看見淩宇耀身形冷峻地坐在駕駛座。
跑車,還是他離去時的樣子。
沒有支起車棚,名貴的跑車裏,全是水。
而淩宇耀,同樣被雨水淋得慘不忍睹。
他仍然沒有看她,冰冷的聲音,穿過同樣冰冷的雨水,鑽入她的耳朵:“上車!!”
韓雨芯冷得嘴烏青發紫的嘴唇,隱隱合動了下,最終什麼都沒說,隻是邁開步子,慢慢往前走。
淩宇耀鋒利的目光,就像一條毒蛇般,纏住她在白色雨霧中,顯得格外單薄瘦小,且隱隱發抖的狼狽身體不放。
見她仍然不肯上車,淩宇耀握著方向盤的手,再次死死拽進。
他憤懣萬千地咆哮:“韓雨芯,我最後說一遍:上車!!”
韓雨芯卻好似沒聽見,環抱住自己,沿著高速公路一直往下走。
就像沒有任何知覺的木偶。
不對,是沒有軀體的孤魂野鬼。
淩宇耀陰鬱的黑眸,寒光乍現。
他抿緊菲薄的唇,憤怒地咆哮:“韓雨芯,我發誓:我不會再開車回來。”
默默等了三秒,仍然不見她上車,淩宇耀鐵青著臉,猛地一踩油門,再次絕塵而去。
跑車,經過韓雨芯身邊時,濺起足足有三米高的水花,巨浪般朝她砸去……
韓雨芯渾身一僵,頃刻間覺得:周遭,安靜極了。
落雨聲,高速公路上私家車呼嘯的奔馳聲,全數從耳邊消失殆盡。
那一刻的世界,鴉雀無聲,韓雨芯什麼都聽不見。
暴雨傾盆的下午六點,黑得跟晚上一樣。
韓雨芯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淩宇耀的車子,急速消失的雨裏,許久,她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望著那個方向,眼睛都沒眨。
雨水,又冷又大,在淡黃色路燈的映襯下,就像一根又一根從天際墜落的針,密密麻麻全數凶猛地插在她的身體和心口上。
痛得她,幾乎快要痙.攣。
在原地不知僵硬地站了多久,韓雨芯在覺得自己雙腿又酸又麻時,她這才緩過神來,舉步艱難的繼續往前走。
晚上七點。
她終於在高速公路的路邊,發現了一個電話亭,披頭散發、臉色慘白走進亭內,然後,哆嗦著手,翻出錢包,從裏麵找到幾枚硬幣。
一枚一枚灌入投幣口,然後撥通一個電話。
在聽筒傳來磁性好聽的“喂”字時,韓雨芯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抑製不住,瘋狂的往外湧。
她聲音哽咽地說:“川,你來接我,好不好?!我好難受……想哭……我不知道自己在哪裏,雨好大……”
南黎川接到韓雨芯電話時,他穿著嚴謹的正裝,抱著穿著漂亮公主裙,而顯得異常可愛的伊伊,端端正正坐在客廳,豎著耳朵聆聽外麵的動靜,想要在韓雨芯回來的第一時間,一起去餐廳用餐。
平日,韓雨芯下班是下午五點。
可是,五點半的時候,韓雨芯的電話也遲遲沒有打來,南黎川擔心出事,所以撥打過她的電話。
隻是萬萬沒想到,竟然關機。
一直等到天黑,南黎川這才隱隱不安起來。
他給曹勁打過電話,詢問了韓雨芯的通告,曹勁卻說韓雨芯去古街拍戲了。
於是,他和伊伊,一直老老實實呆在家裏。
好不容易接到電話,南黎川欣喜若狂。
但是等來的,卻是……
聽著韓雨芯哽咽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傳來,虛弱到極點,南黎川心髒一縮,一邊示意伊伊從他腿上下來,一邊嚴謹有序地囑咐:“你現在別動,更別掛電話。我馬上去接你。雨芯,等我……”
話音方落,南黎川已經急速回到臥室,迅速打開電腦,然後啟動定位程序,很快就鎖定韓雨芯的精確位置……
在南黎川趕來接她的途中,韓雨芯一直蜷著濕漉漉的身體,縮在電話亭內,一動不動。
在幽暗昏黃的路燈的映襯下,她的臉龐,蒼白如死灰。
南黎川比想象中,來得還要迅速。
車子穩穩當當在電話外停下時,南黎川透過被漸漸小下來的雨,淋得朦朧模糊的玻璃窗,看著就像溺水的人,滿身狼狽的在電話裏縮成一團。
他心裏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