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位居天下之中,邦畿之內,已可算天下群山之首。太室山山道之上,鬱神池主仆兩人各騎黑驢一頭,並轡而行。鬱神池一身白衣,腰懸短劍,有如雪裹瓊苞。丫鬟曉荷卻著粉色,背上背著個青色包袱,好似一張荷葉托著朵出水蓮花。她們也不去控那韁繩,任由兩頭黑驢信步上山,自在驢背上談天說地。
她們一路過了勝觀峰,山道也越來越險,隻得棄驢步行。待到了鐵梁峽,鬱神池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便聽見曉荷抱怨道:“小姐,咱們怎麼不去那邊少林寺玩啊?人都說少林和尚天下無敵,好不容易才來嵩山玩一回,卻偏偏跑到這人影也不見一個的太室山來!現在驢也不能騎了,真倒黴。”鬱神池道:“丫頭,剛才路過那兩條瀑布的時候,大讚太室山風景如畫的人是誰啊?再說了,少林寺是好玩的地方嗎?你沒聽師父說女子不得上少林。況且少林寺的和尚凶得很,就算男的去也不能帶刀攜劍的。”曉荷苦笑道:“那也總比現下右邊是亂石左邊是深壑的情況強吧?”說著,朝左邊瞄了一眼。鬱神池心下也真有些害怕,壯著膽說道:“怕什麼!咱們馬上就能到山頂了。”曉荷道:“小姐,那封禪台有什麼好看的呀?不就是幾塊破石頭嗎,這山上到處都是石頭。”說罷,一腳便把塊巴掌大的石頭踢出懸崖。那塊石頭一路和山壁親親我我,弄出不少聲響來,把鬱神池嚇得俏臉煞白,隻得抬頭疾走。
兩人走了一陣,陡見兩座山峰從中而斷,現出一個天然門戶來。此處喚做朝天門,雲霧伴著山風不住迎麵吹來,引得主仆兩人駐足欣賞,大感心曠神怡。不一會兒,鬱神池便覺得前麵山上隱隱約約傳來兵刃交擊之聲。剛要出聲詢問,便被曉荷以眼色製止。鬱神池點點頭,心中大為興奮,解下短劍,握在手中。曉荷從包袱裏取出兩麵黑色方巾,一麵幫鬱神池遮在臉上,另一麵自己遮上,再將包袱牢牢係回背上。兩人打扮妥當,同時施展輕功往交戰處尋去。
她倆一上峰頂便聽出,打鬥聲是從前方不遠處的一座禪院中發出。那禪院的兩扇大門已經被人用掌力震飛,兩人跑到門邊,一左一右朝門內窺探。隻見院中十數名黑衣人正在圍攻一名青年男子。那男子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身材挺拔魁梧,濃眉大眼,相貌甚是粗獷。但見他手中單刀上下翻飛,擋開兩名黑衣人刺來的長劍,刀法細膩狠辣。曉荷凝神細觀,發現那些黑衣人一共十四個,身形都差不多,其中以使劍的兩人武功最高,像是首領,其餘各人分使刀、槍、棍、棒、盾、斧、鞭、叉等兵刃,各不相同。那粗獷男子被圍在院中,好幾次想要突圍而出,都沒有成功。皆因那十四人前進後退之間,處處恰合,該是一套久經演練的陣法。
鬱神池頭一次瞧見真正的武林中人打架,興奮不已。但瞧了一會兒,隻覺黑衣人十四個打一個,實在太不要臉。正想招呼曉荷一起去打抱不平,猛見那粗獷男子刀法一變,“叮”的一聲響,一名黑衣人高高飛起,重重摔在院門的石階上,手中長劍齊柄而斷,透胸貫入。至此,十四人的陣式已破,餘下的十三人亂象微現。粗獷男子不待對方重結陣式,便發動反擊。他刀隨人走,突入敵陣,手中單刀纏、滑、絞、擦、抽、截,霎時間又連殺十一人,竟無一人能擋得住他一招一式。
主仆兩人咋見那黑衣劍手摔在自己麵前,口中還咳咳地噴血,心下大懼,四腿皆軟。又見死的人多了,於是恐懼之心漸去。再看那粗獷男子刀法神妙,心中不禁大是佩服。鬱神池心道:“如此刀法,豈是洛陽城中那班狗屁武師能使出來的。”曉荷也大感此次太室之行沒有白來。
此時院中尚餘兩名黑衣人,一人使劍,一人用叉。兩人分進合擊,急攻數招。粗獷男子單刀一展,黑衣劍手手中便隻剩下一個劍柄,整個身子倒飛而出摔在剛才那個黑衣劍手身邊,也是長劍貫胸而亡。使叉的黑衣人望了一眼死去的同伴,手中鋼叉使得更緊。粗獷男子不管他鋼叉如何轉、滾、橫、拍,照著他的腦袋便是一招“獨劈華山”。單刀碎叉,黑衣人連慘叫也沒有發出,便腦漿綻裂倒地而死。與此同時,大殿之門緩緩打開,竟走出一個女人來。
這女人衣著華麗,頭發黑白相摻,皺紋若隱若現,雙目寒光閃閃,叫人難以觀其貌測其齡。她至殿門緩緩行至殿階,行動間威勢渾成,令人不敢逼視。她見到院中情景,微露詫異之色,淡淡道:“哎呀,花賢侄真了不起,居然把我的啞奴殺得幹幹淨淨。難怪你能刺我不遂,還有命逃回嵩山。”鬱神池心中好笑,心想怎麼如此粗獷之人居然姓花?曉荷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一個人來,心道:“這姓花的使刀高手,難道是他?”粗獷男子嘿嘿冷笑數聲,突然喝道:“武明空!我師父呢?”鬱神池主仆兩人聞言渾身一震,都想:莫非這男子是個瘋子,武明空不是當今聖上麼,她不在長安享福,跑到嵩山來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