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大山鳳凰(1 / 2)

一九六三年底,風雪交加的淩晨,東方還看不到一抹晨曦,豐饒縣大山深處的一座茅草房內,一個嬰兒呱呱墜地。

“哇!哇!”墜地嬰兒兩條腿亂蹬,雙手緊握拳頭,哭聲強勁有力。剛才還寒風呼嘯的喧囂山野,突然間一片寂靜,時空瞬息給凝固了似的。

嬰兒的啼哭聲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急迫,聲音響徹四野,好像是有意要大山知道,豐饒縣偏僻的大山從此多出一個強盛的生命。

從一九六二年秋收開始,陳炳德一家四口人患的浮腫病逐漸消退,還好,家裏沒有死人。

世世代代種莊稼的農民在一九六O年突然沒有糧食吃了,三年時間如茫茫嚴冬寒夜,億萬人在饑餓中熬煎,死亡恐懼籠罩中國大地,籠罩陳炳德家庭。如今嬰兒落地陳炳德家增口添人,算是挺過來了,一家人鬆了一口氣。

陳炳德的老婆適時挺起肚子,一九六三年,當人們還沒有從餓殍遍野的噩夢中走出來,陳家見到了生命,一家人有了劫後餘生的喜興。

風停了,雪卻大得出奇,漫天的鵝毛大雪從天上垂直落地,滿山遍野隻聽得天上把雪撒在大地的簌簌聲,間或聽到樹枝被雪壓斷的碎斷聲和撕裂聲。

“他爹,帶把的,帶把的。”屋內一個女人有氣無力的聲音。

女人的聲音十分羸弱,上氣不接下氣,但聽得出她的聲音堅韌,不屈不撓,並且有一種無法掩飾的驕傲興奮質地。

茅房堂屋門外的屋簷下擺放著一張條桌,條桌上擺放著太上老君的靈位,靈位前擺放著豬頭、公雞、饃饃、水果等供品,條桌麵前跪著一個中年男人陳炳德。陳炳德雙目微閉,雙手捧著一柱香,嘴唇不停翕合,一付虔誠的神情。

陳炳德旁邊站著一個佝僂著身體的老年男人,老年男人手裏也捧著一柱香,滿是皺褶的臉麵抽搐不停,羸弱的身子站在雪地顯得弱不禁風戰戰兢兢。

陳炳德聽著屋內嬰兒強勁的啼哭聲,他把額頭觸地拜了三拜,慢慢站起身體,對旁邊的老年男人說:“父親,給他起名叫長順吧,長久的長,平順的順。”

老年男人挪動一下好像已經凍僵了的佝僂身子,過了一會兒,才哆哆嗦嗦聲音說:“長順,長順,好名字,我們不圖官,不圖財,就圖長久平順。”

“父親,你進屋裏去吧,這兒有我收拾。”陳炳德說。

老年男人沒有說話,他的眼睛看著條桌上的靈位,雙手捧著香對著太上老君靈位拜了三拜,過了一會兒才轉過他遲鈍的身子,一步一顫地向屋內走去。

陳炳德雙手捧著一柱香,仰臉天空,讓紛紛揚揚的大雪迎麵撲來,也不躲避,也不拂去,喃喃說道:“太上老君,陳家一姓世代興旺,也算旺族,到了我這裏,娶進老婆遇上三年餓肚子,今日新添小兒陳長順,望太上老君保佑我兒陳長順,長久平順,我率兒陳長順每年這個時候孝敬太上老君。”陳炳德重新跪雪地裏,對著太上老君靈位拜三拜,站起身體,一步一步走進屋內。

陳長順至出世以來,平安度過三天,七天,直到滿月。

滿月酒席過去,陳長順在母親懷裏無災無病,平安長到一歲。常言道,馬看蹄爪,人看從小,陳長順長到三歲時,樣子虎頭虎腦,表麵不太言語,心裏卻在行事。

陳長順的母親、父親看在眼裏喜在心裏,母親隻看到陳長順身體長得壯實,懂事,不淘氣;知子莫如父,父親看著陳長順一天天長大,根椐陳長順說話做事的情形,他斷定兒子陳長順長大應該是個做大事的人。

陳炳德雖說一直居住在大山,但是他打獵,還識得藥材,經常把獵物和藥材拿到鄉場上去換錢,因此給外麵多少有些聯係,對外麵的形勢也多少有些了解。

陳長順滿過三歲,時值文化大革命,學校停課,工廠停工,解放軍支左,全國人民高呼“偉大領袖、偉大統帥、偉大導師、偉大舵手毛主席萬歲萬歲萬萬歲”,“破四舊立四新,打倒中國的赫魯曉夫劉少奇”,從中央到地方在中央文革領導小組的領導和指揮下,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被打翻在地,踏上一隻腳,叫他們永世不得翻身。

是時工人可以不做工,農民可以不種地,學校沒有教學的教材,中央叫全國人民“認真看書學習,弄通馬克思主義”,讀書失去了意義。

陳長順父親想到兒子陳長順長大後要做大事,做大事的人不讀書怎麼可以,他確信古訓“窮不丟豬富不丟書”的道理,就在陳長順三歲時,他已經在心裏謀劃兒子陳長順讀書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