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心理罪之城市之光(38)(3 / 3)

方木不再開口,竭力屏住呼吸,直直地盯著正前方的一片黑暗,腦子裏卻在不停地運轉著。

剛才他們進入老宅的時候,門被上鎖,窗戶緊閉,這個人是怎麼進來的?而且,從室內的痕跡來看,除了“城市之光”以外,完全看不到再有他人進入的跡象。難道他是憑空出現的?

方木暗自提醒自己要冷靜,同時在米楠的手上輕輕按了按。很快,米楠的呼吸也平複下來。方木豎起耳朵,竭力捕捉著空氣裏的每一絲聲響。然而,除了他和米楠的氣息外,小小的地窖裏再無第三個人的呼吸聲。

沒有呼吸的人?

盡管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按兵不動,等對方暴露自己的位置,方木卻沒有耐心再等待下去。他湊到米楠耳邊,輕聲說道:“五秒鍾後,打亮手電筒。”米楠在他手上按了按,表示聽懂了。

方木半伏在地上,悄無聲息地向斜前方爬過去,邊爬邊在心裏默念著,數到五的時候,他已經爬出去兩米多遠,距離對方大概有一米半左右的距離。

此時,左側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光柱,直指自己的前方。方木一躍而起,手中揮起撬杠,舉到半空,整個人卻愣住了。

他的眼前依舊空空如也,隻有一排木箱。不過,在那電光石火的一瞬間,方木還是看到在那排木箱後麵,露出一雙人腿。

隻不過,那雙人腿上的布片已經幾乎腐敗殆盡,黃白色的腿骨清晰可見。

米楠也看清了那雙腿的樣子,小心翼翼地走過來,言語間是掩飾不住的驚訝:

“怎麼……是個死人?”

方木打亮手電筒,走到木箱邊,被掩蓋在後麵的屍體露出了全貌。

這是一具成年男性的屍骨,屍長約170cm,仰麵,頭北腳南,已呈白骨化。屍骨表麵還覆蓋著少許尚未完全腐敗的衣物,看上去似乎是紅色的棉質內衣和藍色秋褲。屍骨下方是軟組織液化後留下的幹涸痕跡,越走近,惡臭的氣味越發明顯。

方木用手掩住口鼻,湊近屍體仔細觀察著。屍骨表麵沒有明顯外傷,頭骨卻損傷嚴重,前額處有一大塊塌陷,下頜骨掉落在一旁。左側眉骨幾乎粉碎,兩隻眼窩似乎一開一閉,仿佛在做著鬼臉,看上去非常詭異。

米楠看看散落在屍骨旁邊的碎骨和牙齒,並沒有和那些已經幹涸的液化軟組織粘連在一起,不由得皺皺眉頭。

“這些……似乎是死後才形成的。”

“嗯。”方木用撬杠輕輕撥動頭骨,“而且就在不久前。”

隨著方木的動作,屍骨似乎很不情願地轉過頭來,頭骨左後方,骨折線呈放射狀,斷骨的茬口呈暗黃色,中間一大片明顯的凹陷顯露無疑。看來,這才是他的致命傷。

方木看看四周,再沒發現死者的其他衣物,尤其是鞋子。從死者的穿著來看,應該是死後被移至地窖內的,而且致其死地的第一現場不會太遠。

方木抬頭看看地窖出口。剛才,在東側房間裏,他一直猜想當年並不是父子一同出門,而是隻有狗蛋一個人。眼前這具屍骨再次堅定了他的猜想。如果他的推斷沒錯的話,這具屍骨正是狗蛋的父親。

而當年下手殺死他的人,很可能就是狗蛋。

眼前是這樣一幅景象:年幼的狗蛋滿眼淚水,一手捂著指印明顯的臉頰,死死盯著一搖三晃的父親。後者隻穿著內衣,把酒瓶隨手放在櫃子上,抽出一支煙,點燃,剛吸了一口,就聽到腦後呼嘯而至的風聲。

地窖的鐵梯上,父親的屍體軟綿綿地跌落下來,癱在地麵上一動不動。氣喘籲籲的狗蛋隨後拾階而下,先是坐在最後一階鐵梯上喘了半天,然後,費力地拖起父親的手臂向牆角拽去。

片刻之後,他已經重返西側房間,把書桌上的所有物品都劃拉到一個大大的編織袋內,又從衣櫃裏掏出自己的衣服塞進去。在室內環視一圈後,他吃力地背起編織袋,鎖好門離開了生活十幾年的家。

站在鄉間的土路上,狗蛋分辨了一下方向。不遠處,一棟土坯房上冒著炊煙,隱約可見溫暖的燈光,他回頭看看自家一片漆黑的窗戶,眼中再次盈滿淚水。他把編織袋甩在肩膀上,跌跌撞撞地向那片燈光跑去。

二十一年後,“城市之光”再次回到這間地窖裏。此時,他已經變得高大、強壯、冷靜。他輕車熟路地劈開那些木箱,細細挑選著自己需要的物品。收拾停當後,他把鼓鼓囊囊的背包放在木箱上,靜靜地喘著氣。呼吸稍稍平複後,他把目光投向牆角那具靜臥的骨架。在這段漫長的歲月裏,父親的遺骸和靈魂都被牢牢地鎖在這個地窖中,此刻,也許他正在某個角落裏無比怨毒地看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