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是讓你拍照片,”方寅笑笑,“我是想征求一下你的同意,當然如果你不同意也沒關係,就算了。”
“同意什麼?”項西不明白他的意思。
“不同意。”程博衍又說。
項西看了他一眼,忍著笑用口型說了一句:“別打岔。”
“是這樣的,我在準備一個攝影展,跟朋友合作的,幾個人的作品一起,”方寅解釋著,“30天的這個專題我暫時不做了,但有一部分照片我想用,其中有你的幾張,主題也許你會接受。”
“說。”項西說了一句。
“主題是奔跑,不知道你感覺怎麼樣?”方寅說,“就是,人生總有些時候我們是需要奔跑的,逃離身後或者奔向前方。”
“寫詩呢你,”項西笑笑,“你也沒拍過我跑的照片啊。”
“不跑,跑什麼跑。”程博衍說。
項西差點兒樂出聲來,歎了口氣,按了免提。
“是沒拍過……其實也拍過,你去找工作的時候不是被人攆過嘛,我拍了的,不過那張用不上,”方寅又給他解釋,“我這個奔跑,不是具體的跑,隻是一個比喻,一種狀態,跑著的狀態,明白我意思嗎?”
“明白。”項西回答,隱約對方寅這次的想法有些感興趣。
“你去找工作,是在跑,你在咖啡店拒絕我拍照的時候也是因為想要往前跑,”方寅繼續說,“對不……我怎麼感覺我在電話推銷啊……”
“嗯,”項西應了一聲,“差不多吧。”
“以前你和程大夫都有過差不多的意思,就算要拍,也希望表達出來的意思是光明的,向上的,”方寅說,“這個我們的意見不完全統一,但這次,就這個主題來說,是符合的,你有興趣嗎?”
項西沒有馬上回答,看了程博衍一眼,程博衍也沒有說話。
不過說實話,方寅最後這幾句話打動了他,就像他執著地想要捕捉光一樣,他也在走,也在跑,想要往前,想要向上。
他沉默一會兒才開了口:“給錢麼?”
程博衍笑出了聲。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呢……你在這點上真是……沒變化啊,”方寅笑了起來,“給錢,如果你願意,到我工作室來,我們詳細談,也不用馬上答複我,可以想想,這周末之前給我個答複就行。”
“那我……想想。”項西說。
掛了電話之後他對著程博衍又笑了一會兒:“你是不是神經病了。”
“你有興趣嗎?”程博衍問。
“如果真的是這個主題的話,”項西想了想,“好像也挺有意思?你什麼意見?”
“隻要不是拿你照片賣慘,你自己做主就行,都是有身份證的人了。”程博衍伸手抓抓他腦袋。
“那……我去跟他聊聊?”項西說。
“嗯,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再加個條件。”程博衍說。
“什麼條件?加錢?”項西的第一反應把他自己都逗樂了,“哎,我最執著的大概就是錢了。”
“把你拍的那些照片拿給他看,”程博衍說,“讓他挑兩張,也放出來展覽,上麵要寫上《我看到光》,作者項西。”
“什麼?”項西愣了。
“讓他用你的照片,哪怕一張也行,”程博衍看了他一眼,轉下立交之後他把車停在路邊,轉身看著項西,“記得讓他給錢。”
“你開玩笑呢,”項西回過神來,趕緊搖頭,“人那是正經攝影師的正經作品展啊,我的那些照片放那兒算什麼意思啊,他就算願意,我也不好意思啊。”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這也不是不正經攝影師拍的不正經作品啊,”程博衍拍拍他的肩,“聽我的,跟他談,他不同意再說,他要不同意,你就跟他說用你照片的錢要翻倍。”
項西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笑了起來:“哎,我現在才發現,你在這方麵臉皮也挺厚的啊。”
“試試嘛,有機會就試試,反正他不同意你也不損失什麼,對不對。”程博衍笑笑。
項西從來沒想過自己拍的那些照片到底最後會用來做什麼,他隻是想拍下來,各種光,他看見的,他心裏的。
文件夾裏程博衍已經幫他整理出了近千張照片,還沒算上那些拍砸了的,程博衍把這個文件夾用複製到了U盤裏。
程博衍開著車把他送到了方寅的工作室,在車裏把U盤遞給他:“都拿著,他是專業的,讓他挑。”
“你說,”項西捏著U盤,“他會不會覺得我有病?”
“我就在這兒等你,”程博衍拍拍方向盤,“誰要說你,你告訴爸爸,爸爸立馬進去卸了他膀子。”
“神經病!”項西笑著罵了一句,拎著包下了車。
方寅的工作室不大,在一個商住樓的頂層,裝修的也不像個工作室,如果不是牆上的照片和桌上放著的各種相機鏡頭,倒是比較像個裝逼的私人咖啡廳。
項西進去的時候,隻有方寅一個人,估計他的助手已經下班了,他正坐在電腦前忙活。
見到項西,他有些吃驚,盯著看了半天:“感覺你變了?”
“胖了,”項西扯扯褲子,“舊褲子都勒了。”
“不是胖了的變化,”方寅抱著胳膊退了兩步打量著他,“但又說不上來……最近在做什麼?”
“茶莊泡茶,”項西坐到沙發上,把包往旁邊一放,伸長了腿,“給杯水喝。”
“茶莊?你現在在做茶道表演?”方寅更吃驚了,倒了杯水給他,在他對麵坐下了,“我知道變化在哪兒了……氣質。”
“想說茶陶冶了我?”項西笑了,“別酸了,說正事兒。”
“好,”方寅點點頭,拿了個筆記本放到他麵前,“你先看看照片,這是我當初拍的,這次挑了四張了出來想用,文案也在旁邊,你可以看看,有什麼想法可以跟我說。”
照片項西都見過,之前方寅在他工作室的網站上放出來過,配了些讓人不爽的文字。
不過隔了這麼久再看到這些照片時,項西感覺有些陌生,照片裏那個眼角帶著不屑的人,是當初的自己。
照片沒有變化,有變化的是文字,同樣的畫麵,不同的表達,就會給人不一樣的感受。
小Z站在信息欄前,仰頭看著大大小小的招工啟事,背挺得很直,像是要起飛,展翅,或者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