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3)

真他媽矯情。

饅頭卸電瓶的技術不如項西,不過項西今天手有傷,還是因為他傷的,他就得擔起這活兒來。

就著遠處比蠟燭亮不了多少的路燈,項西看著饅頭在雜物房門口忽隱忽現的屁股,丫動作也忒不利索了,屁股都進退好幾個回合了,還沒弄完。

又等了十來秒,項西待不住了,準備過去換饅頭出來。

現在是飯點,北風又刮得跟死了爹似的那麼淒慘,一般來說不會有人出來,但項西不想冒險,他沒吃飯,身上凍透了,總覺得萬一讓人追著,他會邊跑邊碎一地渣子。

剛往前走了兩步,斜後方樓道裏轉來了腳步聲,聽著還挺急,不像正常出門的節奏。

“走!”項西沒顧得上多想,過去往裏一抓,扯著饅頭衣領就往麵街那邊兒跑。

“抓賊!”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這一聲暴喝中氣十足,“抓賊啊!”

項西不用回頭,光憑聲音就知道,這人肯定墩實,就自己這樣的,撲上去十個也不夠人掄一胳膊的。

“追!看打不死他!”另一個聲音吼了一聲,“昨兒沒抓著,今天還敢來!”

操!項西踉蹌了一下,居然有倆!

“分開?”饅頭狂奔中問了一句。

“一會兒的。”項西說,扭頭看了一眼,那倆人手上都拿著家夥。

這不是臨時碰上了,這是人家在樓上就看著了,拿著東西追下來的。

聽這意思,這破地兒昨天就已經有人掃過一次了。

點兒真他媽背啊。

項西聽著身後饅頭一輕一重的腳步聲歎了口氣。

這幾棟地勢比較高,一樓下麵是個大平台,要下幾級樓梯才能到平地上。

兩人轉過樓側之後,項西猛地慢了下來,回手把饅頭往平台下麵推了一把,壓著聲音:“你一會兒再走。”

饅頭跟個麻袋似的被他一把推了下去。

項西掃了一眼,台子不高,但要是蹲著,也能躲過了,他拔腿繼續往前跑。

雖然打架和挨揍都不是項西的長項,但跑步是,身後的追兵挺執著地一直追到了外麵的街上,終於放棄了。

項西找了個背風的牆角,靠著喘了半天,這下也不冷了,身上都出毛毛汗了,就是嗓子眼兒又幹又澀的。

“我操,東西都沒拿著也他媽追得這麼狠!”饅頭跟他在街口碰了頭,“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項西看了他一眼,估計是被推下去的時候蹭到了地,饅頭臉上一大片灰,他把手揣進兜裏,“走吧。”

“上哪兒?”饅頭往地上啐了一口,掏了煙盒出來,瞅了瞅,已經空了,他有些不爽地把空煙盒捏扁了一扔,“有煙麼?”

“沒,”項西埋頭往前走,“吃點兒東西去。”

“吃東西?不再弄一個嗎?今兒回麼?”饅頭拍了拍褲腿兒上的灰,“就這麼回去咱倆估計沒好日子過,今兒出來的時候我看平叔那臉拉的……哎我說小展你最近怎麼這麼不起勁,以前也不這樣,兩天都沒開張不像你風格……話都沒了。”

“抽煙麼?”項西從兜裏掏出了煙盒遞到饅頭跟前兒。

“嘿!”饅頭拿了兩根出來,一根別到耳朵上,一根點了,“你不說沒煙麼。”

“話忒多了,抽根兒煙歇歇舌頭吧,”項西說,“我最近改深沉範兒了,你配合一下行麼?”

小展是平叔給項西起的小名兒,撿到他的時候。

裹著他的小被子裏有張寫著應該是他出生日期和姓氏的紙,平叔按著這個姓給他起了個大名兒叫項西。

姓項,在西邊兒撿的。

還給他起了個小名兒,說是大展宏圖。

項西沒上過學,大展宏圖是什麼意思他不知道,長大點兒以後隔壁假借算命之名坑蒙拐騙玩女人的假瞎子給他解釋了這詞兒的意思,他才明白了。

樂了一晚上。

大展宏圖?

那也該叫大展啊。

再說就他這樣的人能展出什麼圖來,還宏呢。

“你怎麼不吃?”饅頭一邊吃著蓋飯一邊瞅了瞅項西。

“不想吃。”項西拿筷子在飯裏戳了幾下,夾了塊肉又放下了。

“是剛灌了風又胃疼了吧?”饅頭皺皺眉,“要不換個粥吧,喝粥養胃。”

“沒事兒,吃你的。”項西靠著牆,又不是仙丹,喝一頓就能養上了。

他看著窗外,隔著兩層玻璃和上麵的哈氣,外麵本來就昏暗的街景就像鬼片兒一樣,隻剩了被暈開的光斑和黑影。

“小展,”饅頭低頭吃了一會兒,放下了筷子,看著項西,“剛才……謝了,你真夠意思。”

項西挑著嘴角笑了笑:“別太投入了,我不是為你。”

饅頭沒出聲,拿起筷子繼續吃。

“你跑得太慢,我要拖著你,肯定跑不掉。”項西喝了口熱茶,胃裏感覺像是有人用鈍刀在一下下刮著。

“你這人……你要這麼說就這麼說吧,”饅頭嘿嘿笑了兩聲,“那你怎麼不一塊兒下來躲著,非得把人引開啊?”

“你腦子是不是讓滑板鞋摩擦摩擦過,”項西歎了口氣,手握成拳頂在胃上,“人一轉過來看倆人都沒了,下一秒就知道肯定躲台子下邊兒呢,就你這樣的腦子,二盤能留你到現在也是不易。”

二盤是平叔的拜把兄弟,饅頭算是他的人。

饅頭一聽二盤名字,立馬臉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平叔是老大,二盤很多時候都聽平叔的,不過這人狠,手黑,饅頭的腿就是二盤踹折的,差點兒沒廢了,饅頭怕二盤。

但是就像饅頭提起二盤就肝兒顫一樣,項西怕平叔,平叔長著張圓臉,見人就笑,他的狠在裏頭,項西是跟著他長大的,卻也沒把他性子摸透。

“小展,”饅頭陰著臉沉默地吃完了麵前的飯,“我跟你說個事兒。”

“別跟我說,”項西站起來拿上外套轉身就要走,“我不想聽。”

饅頭這表情項西沒見過,他知道饅頭肯定有挺大的事兒要說,但他不想知道,饅頭的大事兒,隻可能跟二盤平叔有關,他要知道了,隻會讓自己惹上麻煩。

“我快憋死了,”饅頭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我就想跟人說說。”

“你現在跟我說了,”項西盯著他的臉,“我回去就會告訴二盤。”

“我要走了,”饅頭咬咬牙,把話說了出來,然後鬆了手,往椅子上一靠,“去跟二盤說吧。”

說了別說還是說了,按項西的脾氣下一秒就能上來把他從平板揍成翻蓋的。

不過項西沒動,還是瞪著他,過了幾秒才從齒縫裏擠出一句:“我操|你親媽。”

饅頭跟項西不一樣,項西幾個月被平叔撿回來就一直跟著混到現在,饅頭七八歲的時候才被二盤帶回來的。

二盤去南方“出差”時碰上的,剛來的時候項西都聽不懂饅頭說的話。

不是拐賣,饅頭堅稱自己是離家出走,曾經堅定地表示過再也不想回家。

“你是活膩味了吧?”項西坐回了椅子上。